沈喻在路上提出了一个问题——人会在什么条件下产生信仰,为什么信仰会最终形成改变世界的力量呢?
这大概是个需要系统性回答的问题,如果时间和条件足够,甚至都可以写一篇论文来答复她。不过,我没有时间书写论文,因为很快魏阳站就到了。
小余已经在站台等候我们,她带着我和沈喻第一时间下到停车场,然后开车直接往市区而去。
“先去哪里?林瑛呢?”我问。
“林队还在邪关镇。她吩咐带两位老师先去朱襄广场,让我讲一下当时发现尸体的情况。”
我们驱车直奔朱襄广场。
这个广场位于炎首区,离市政府距离不远,也算近年刚刚开发的最时尚、最繁华的大型购物中心之一了。这里吃喝玩乐,应有尽有,是时髦年轻人的最爱。
发现尸体的那天,正是周日凌晨。而发现尸体的人,不是起早挂晚的清洁工人,而是一群嗨到半夜的四个年轻人。
四个人都是九零后,都是刚毕业进入职场,他们在一家外企公司上班,收入还算不错。
反正如今在大城市生存,除非六个钱包鼓鼓囊囊,要不光凭工资,应付自己的吃喝玩住还好,但要有多余的想法,比如谈恋爱、结婚、生子、买房子,那是万万不够的。
不光不够,就算毕生也看不到能够的希望。
所以,有些人反倒想得开,与其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还不如量自己之物力,每星期都找那么一天,在那天活成幻想的模样。
董宁谅比其他三个人早来一年,他也是这种活动的组织者,其他三个人是两女一男。
几乎每个周六,只要大家都在魏阳,他们就会组织这样的聚会——吃饭、喝酒,然后再去酒吧听歌,以及继续喝酒、聊天,或者k歌,反正肯定会连续两三场熬到半夜,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但董宁谅总是走得稍微早一些,他一般会在附近找个宾馆,暂且住下。不久之后,另一个女同事也会借口回家,然后过来找他。
他们俩不是男女朋友,也从来没有想过成为男女朋友。对一部分人来说,别说结婚,就算成为情侣都会成为彼此的负担。
但食色性也,这本来就是人类生存的基本需要,所以他们会寻找熟悉、安全又不讨厌的对象,两个人偶或在一起,天黑相聚,天亮分手,平时也各自关怀,但从不逾越那条关系的红线。
当然,这种关系也有个不甚好听的名字,不过这里不想提及它。因为即使没有这层关系,宅男也会盯着主播洗肾,宅女也会抱着偶像舔屏,人的基本需求不会消失,而且总会寻求生活中缺失的东西。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谁高尚多少,也没有人比谁下流多少。
百分之九十多的人,其实都会平凡而艰难地度过一生——大家都是韭菜,有什么相互指摘、相互伤害的必要吗?
这个女同事名字叫忻竹,这个姓极为罕见,所以忻竹也特别在意隐私,她绝不想在酒店入住记录中留下自己名字。
所以,董宁谅往往都会先走一步,找个访客登记不严格的酒店,然后静静在那里,等着情人的到来。
那天晚上,董宁谅本想早点走,但大家唱歌唱得开心,他看忻竹兴致正浓,所以就多陪了一会儿。
四个人一直耗到了将近凌晨三点,董宁谅这才告辞出来,他熟门熟路地走到对面的一家主题酒店,登记之后住了进去。
一般每当他“回家”之后,忻竹少则半小时,多则三刻钟后,必定赶到酒店跟他相会。
但是那天,董宁谅在酒店都睡了一觉,看看手机已经四点一刻了,但忻竹还没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