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的!
假方子!
屈辱和愤怒在吕梦宇头脑里疯狂旋转,很快变成了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痛苦,以及悲哀。
没有了信仰,没有了真正的传承,我的家族也就破败了。
没有真正处在他那个位置,无法理解那种深入骨髓的痛苦。
谢浩然平静地注视着吕梦宇,目光中泛动着同情。
《珍渺集》上提到过“传承”两个字。
他此前一直不能理解。
对于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来说,国家民族之类的话题实在太远,太过于空泛。虽然意义都是一样,却远远没有父母长辈来得亲近,容易理解。就像父亲临终时带着沉重喘息,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要塞进你手中,再三叮嘱要好好保存的旧怀表。就像母亲在你成年结婚之时,从脖颈上解下来,郑重无比递到你面前的那块红璎珞。上面留下了岁月的痕迹,被无数双具有血缘关联的手抚摸,一代一代,流传至今。
那是真正的传家之宝,是可以在关键时候拯救一切的最后寄托。如果不是吕梦宇对后代子孙感到担忧,也绝对不会把丹方的抄本拿出来。
可它偏偏是假的。
吕梦宇右手扶住旁边的墙,左手用力按住胸脯,仿佛喉咙里被什么东西卡住,用力吞咽着。呆滞神情仿佛永远停留在脸上的雕刻,眼角溢出泪水,沿着面颊滚滚滴落。
谢浩然站在他的身后,发出沉稳清晰的声音:“吕先生,我有真正的煅体丹方。我可以给你一份。”
吕梦宇仿佛落水溺亡者在最后关头抓住了救命稻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转身,双手死死抓住谢浩然的胳膊,难以置信颤声道:“你说什么?你……你有真正的丹方?”
话一出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失态。连忙松开手掌,只是身体因为激动和情绪变化,无法平静下来,仍在颤抖。
谢浩然平静地点点头。
《珍渺集》上记载着大量丹方。正确性毋庸置疑。文昌帝君无论如何也不会留下虚假的古老记载。因为那是远古时代青云宗的根基,也是后代传人为之仰望的信念。
吕梦宇有种宝物失而复得的感觉。他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大口喘息着,迫使自己镇定下来。强笑道:“让谢上师见笑了。还请多多谅解。祖宗传承,情不自禁,真正是情不自禁啊!”
谢浩然为不可察地摇摇头,叹了口气,道:“煅体丹的神妙,相信吕先生祖上传书应该有过记载。可是丹方归丹方,这煅体丹终究只是存在于纸上,无法得到啊!”
吕梦宇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情绪。他思考片刻,试探着问:“听谢上师的意思,您会炼丹?”
这话说得令谢浩然有些猝不及防。他想了想,点头道:“虽然有些陌生,但是炼丹对我来说……应该不难。”
吕梦宇眼睛里顿时出现了激动的火焰:“只要谢上师你能炼丹就好。哪怕只有三成的可能性也行。”
谢浩然怔住了:“吕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吕梦宇看看四下里无人,连忙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支碳素笔,将记录丹方的那张纸翻转过来,用手掌托着,迅速写下几个字,递了过去。
谢浩然接过来一看,目光顿时凝住,再也无法从纸面上移开。
“我有材料。”
他开始明白吕梦宇为什么不说话,而是用这种纸上交流的方式。即便是再小的声音,也难免会传入第三者的耳朵里。这条走廊两端没有监控摄像头,纸上写字,只有彼此可以看见。
对于现代人来说,丹药之秘,毫不亚于在生物学领域取得一项突破性研究进展。
谢浩然从吕梦宇手中接过笔,流利写下了自己的简单问句:“真的?”
吕梦宇没有做声,缓慢严肃地点了点头。
谢浩然继续写下问句:“这怎么可能?丹方里有一味阳极果,据说只有在热带地区阳气极盛之地才能找到。更难得的是,阳极果两百年一熟,只有熟果才能入药,生果乃是剧毒。难道,你有特殊的育果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