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三用空着的左手摘下嘴里叼着的烟头,扔在地上抬脚踩灭。他居高临下俯视着满面惊恐的马利,仿佛正在看着专属于自己的猎物。
“小马,之前我就提醒过你别玩这么大。但是你自己不听,还要向我借钱。现在人家老李赢了,你转个身就说他出老千……这种搞法要不得,真是要不得。”
说着,罗三用力把胳膊从马利手里挣开,高高举起那些借条,在空中扬了扬:“你前前后后从我这里借了三百万,什么时候还我?”
可怕的恐惧就像暴雨来临前黑沉沉的浓密乌云,朝着马利头顶铺天盖地碾压过来,瞬间驱散了他的愤怒,只剩下无助的眼神,颤抖得难以自持的身躯。
是啊!牌局结束了,我不仅仅只是输掉了三百万,我还倒欠着三百万。两边累加起来,就是足足六百万啊!
马利用力吞咽着喉咙,粘稠的食道里仿佛有火焰在燃烧。他用力扶住桌子,这才勉强保持着平衡不至于当场摔倒,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三哥……我……我没那么多钱。”
罗三又点上一支烟,用力吸了一口,手指夹着香烟搭在桌面上,深深地看了一眼浑身发抖的马利,冷言讥讽:“刚才你借钱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这个问题?现在告诉我你没钱……小马啊!你是不是觉得三哥很好说话?要不我在你眼里就是个傻子,可以随便耍着玩?”
“不是……绝对不是,我没这么想过。”看着罗三裸1露在肩膀上那些面目狰狞的刺青,马利战战兢兢。
“那就赶紧回去筹钱。”
罗三眼睛里闪烁着野兽般的凶残冷光:“外面天黑了,我会安排几个人送你回去。呆在家里就别到处乱跑,把存折什么的准备好,明天天亮了就去银行。咱们一是一,二是二,在牌桌上输赢那是你跟老李之间的事情。但是我这里……”
罗三朝着马利抖了抖那些借条:“看清楚,你都签过字的,还按了红手印。这里所有的人都能证明是你自己写的借条,从头到尾就没人逼你。看在大家都是熟人的份上,三笔钱一万五的手续费我就给你免了。总之明天你必须把钱交出来。否则的话,咱们这朋友也算是做到头了。”
从赌场里出来,马利整个人浑浑噩噩的,脑子里很乱,全是一张张的红钞票。眼镜中年男那张憨厚的面孔一直在眼前飘来飘去,三张不同花色的“a”就像幽灵,牢牢占据了他的所有思维神经。
几个身强力壮的彪形大汉把马利塞进了一辆微型车,一直把他送到出租小区的楼下。
马利觉得脚在发软,连跑的力气也没有。事实上也根本跑不掉,那些人就坐在车上,远远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除了按照罗三的吩咐回家拿钱,哪儿也去不了。
家里已经没有钱了。
对了,丽丽哪儿去了?
马利突然想起,在赌场里,就在眼镜中年男翻牌的时候,丽丽好像就从自己身边消失了。
她果然是为了钱才跟我在一起的吗?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马利百思不得其解。
……
谢浩然对顾钊说过,要用他自己的方法来解决马国昌和杨正菊。
这对黑心的夫妇为了谋夺钱财,酝酿着想要杀了谢浩然。狠毒的心肠就算是在监狱里关上几年,出来以后仍然会继续存在。人的欲望会随着生活环境不同而改变。谢浩然是修士,马国昌夫妻俩已经无法对他构成威胁。但是他们必须为了此前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马利从小好吃懒做。如果是稍微有一点点上进心,也不会初中毕业就一直呆在家里。
谢浩然知道有罗三这么一号人,也知道罗三是马利的朋友。开地下赌场的从来都是无利不起早。罗三他早早就把目光瞄准了三旗村的村民。因为村民很有钱,家家户户都能拿到好几百万拆迁补偿款。其它村子早年拆迁的时候,就发生过类似的事情。身揣巨款的村民在赌场里玩了几天,输光了所有家财。到头来,还是一贫如洗。
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有坏人。他们永远不会把“坏人”两个字写在脸上。他们会用最温和的方式与你打交道,给予你一定程度的好处。比如一个温柔漂亮的女朋友,带着你到处玩耍还用不着你花钱买单。用各种甜言蜜语奉承你,当着更多的人对你挑起大拇指,用力拍着你的肩膀,口口声声“咱们都是好兄弟。”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很聪明,也不是每个人都会上当受骗。但骗子的目的从来就不是针对大多数人。只要有那么一、两个白痴落入陷阱,从他们身上得到的好处,对骗子来说就已经足够丰厚。
谢浩然知道罗三从一开始就瞄准了马利家的拆迁补偿款。以马国昌和杨正菊夫妇俩的精明,罗三恐怕一辈子也无法从他们手里骗到钱。但马利就不一样了。年轻人没什么社会经验,随便被撺掇几句就热血上涌。只要何洪涛的公司尽快把补偿款发下去,让那几百万巨款在马利手里,他就会变得目空一切,妄自尊大。
在这个过程中,谢浩然什么也没有做。
他不认识罗三,罗三也不认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