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殿的事情,不到半日便传遍大半个后宫。
传入嘉嫔耳中时,大宫女青雪正在更换新鲜的西湖龙井,手都轻微一抖:“陛下怎么会容忍宸妃收留顾丞相呢?”
她一脸不解,转过身来,忍不住低声问:“而且那这个姜宸妃又是怎么逃过您的算计的!”
徐芷妤反倒并没有什么意外,手里拿着剪子,将梅花多余的花枝剪掉,微微一笑道:“姜王妃不在京都,陛下将姜宸妃留在后宫,自然是当成她姐姐疼爱的。替身受了委屈,陛下也是会出气的。不是么?”
“可宸妃一直和您作对,她这次这么轻易逃过了,奴婢觉得实在有些便宜宸妃。”青雪很不服气。
“你懂什么——”徐芷妤凝视着花瓶里的梅枝,忽然缓缓停下来,笑容变得颇有深意:“本宫记得,姜王妃是不是快回京了?”
青雪答:“正是呢,楚王府的马车就在这几日了。”
徐芷妤正好放下剪子,净了净手,唇角才稍稍翘起一道弧度:“很好,到时候就看陛下如何抉择了。”
陛下其实不是真的宠爱姜宸妃,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一个替身罢了。若是真的白月光回来了,昭帝的心里,又哪里会有她的容身之处呢?
在宫中,太后的寿诞要持续好几日。姜念念后来几天遇到颂贵妃的时候,都觉得她的表情迷之一言难尽。
不过她的注意力还是没有在这些上面。因为原主身为天子宠妃,待遇还是很好的。不仅每月都有大额的俸禄,吃穿用度都是一顶一的精致。比如新鲜的荔枝酒,晶莹剔透的杨梅甘露,最上乘的红枣燕窝。放在现代社会,也是绝对的养生佳品。
所以,她觉得穿越后的日子也是很舒适的。如果不是要应付剧情,姜念念表示真的不想去认真宫斗。_(:3)∠)_
这日是正月初五,便是宫中行宴的最后一日。
夜宴是司乐坊准备的,舞姬们的水袖层层铺落下来,点缀着宫烛细碎的光,场面格外旖旎柔美。太后的心情看上去也是极好,对后宫大加赏赐,尤其是主理寿诞事务的顾颂贵妃。
一曲舞毕,许才人忍不住出口赞叹:“缓歌缦舞,矫若游龙。嫔妾觉得,陛下应当赏赐她们。”
许才人是个新人,说起话来也是口无遮拦,昭帝倒也不放在心上,淡淡的笑了笑,就让江云海下去行赏。
说起来,由于男主后宫庞大,姜念念都不十分记得这里面的具体人数了,很多人就只是面熟而已。
她也没有去认识每一个人的上进心,只是让御厨房做了好几份云片火腿。嗯,因为在原文里特别有描写,说这道菜式流传很广,极是味美。
于是乎又吩咐人添了几份。
“嫔妾觉得这曲子婉转动人,尤为好听,不知司乐坊何人所作?”那边许才人仍在问话。
那领舞的舞姬立即回话:“用的是古曲,春江花月。”
嘉嫔闻言,这才抬起眸来,轻轻笑了下:“嫔妾记得,这曲春江花月有好几个版本。其中便有陈后主亲笔所写的曲词,想来……这陈后主也是有才之人,所以才能写出这等词曲。陛下,您说是么?”
但就在这么一瞬,昭帝的脸色却变得有些冰白。
原文里有这一段,姜念念也是有印象的。方才嘉嫔提及的陈后主,也就是谱写玉树□□花的人,一个亡国之君罢了。
所以,□□花被世人传作亡国之音。甚至还有诗人曾写,“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以此讥讽后主。
而如今太后寿诞,宫中的司乐坊却公然用一个亡国之君的曲词,怎么会不让昭帝动怒呢!
不光是昭帝,就连太后、还有几位贵人的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这个曲子到底是谁所定?”昭帝看过来一眼,指节屈起,敲打着桌案,淡淡问:“你们可知陈后主写的,大多是亡国之音。史书工笔,还有文坛后人也多加批评。太后寿诞,又是谁准你们用这首曲词的?”
陛下发话,那些舞姬无不脸色大变,连忙跪下请罪。一时之间,丝竹之声骤然停止,殿内安静得可怕。
嘉嫔柔声劝道:“陛下勿要动怒,龙体要紧。许是宫人们一时疏忽,慢慢审问便可。”
殷惠妃悠悠喝了口酒,却不忘在一旁添油加醋:“臣妾记得,主理太后娘娘寿诞的人,可是颂贵妃。”
不只是司乐坊的人,颂贵妃的脸色更加难看。十指紧紧攥住了衣袍,都有些泛白。
……因为只有她清楚,原本司乐坊呈上的乐单都是根据舞蹈意境所定的,的确都要经过她的审理。而春江花月实在是名曲,又是司乐坊尚宫建议的。她也没有想到昭帝会注意到陈后主的亡国之音上。
饶是如此,颂贵妃仍旧勉力使自己镇定下来,俯身请罪:“都怪臣妾一时疏忽。只是……臣妾以为,既是太后寿诞,便以太后娘娘喜好为先。故而才……”
“行了。”昭帝冷冰冰的看着她:“若是旁的就罢了,可是太后终生,一直希望国运昌隆。你却故意用这靡靡亡国之音,究竟是无知,或是有意为之!”
昭帝是一个贤明温和的君主,很少在这样的场合让后妃难堪。可以见得对这件事情让他有多难以容忍。
颂贵妃紧紧咬住唇,知道今日恐怕凶多吉少,这才服软:“臣妾知错,请陛下责罚!臣妾回头一定重重惩罚司乐坊的人。”
昭帝目光发冷得犹如要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