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岁吧。”方问心想了一会儿，才给出这么个答案，“我发现我能掌控诅咒的时候，其实吓了一跳。”说着他又笑了起来，“有个小娃娃平日没少欺负我，那天他对我吐口水，我心里的怨恨自然爆发。”

“你是无意识诅咒的啊？”

“那次是。”方问心嗯了一声，“他在河边，我当时就想，他如果掉下去就好了。”

黎望舒问道：“他不会淹死了吧？”

“被救上来了，差一点，差一点他就死了。”方问心脸上露出回忆的表情，“那时我觉得很害怕，因为我能感觉的出来，他会落水，与我有关。”

才四五岁，从小被欺负，根本不懂事，长歪太正常了。

知道害怕，证明他本性也没有那么坏吧……黎望舒顿了顿，问道：“你父母……不管你么？还是他们已经……”

“我还没出生，我爹就死了。我娘生了我之后一直缠绵病榻，是我五岁生日前一天死的。”

这要是还能不长歪，那天性得有多圣母……

母亲不好管他，在村子里所有人都欺负他。黎望舒设身处地的想了想，换了她，没准得比方问心还要歪。

理解归理解，但总归害人是不对的。不过黎望舒不会这样说，她不认同是她的事，指责别人就没资格了。

难道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去说一个受了委屈的五岁小孩子么？那时没人教育他，现在说就晚了。

“娘死后，我在村子里……”方问心皱了皱眉：“备受欺辱。”

黎望舒就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方问心顿时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心底里更是无比复杂。假若那时有人出现，哪怕只是像黎望舒这样给他一个关心的眼神，他或许，都不会变成今天的他。

“后来我生病了，我觉得自己快死了，那会儿特别的……绝望。所以我想，凭什么他们都还活的好好的呢？”

“你是那个时候用了诅咒。”

方问心点了点头：“没想到我熬过来了，没有死，不过，村子里已经没有活人了。”

“那你才五岁，你后来怎么生活的？”

“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总之我后来一直住在佛寺里，住持倒是待我不错，予我吃，予我住，教我佛经，让我修心。”

黎望舒有点不明白：“是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么？我记得，他们说你好像没少干坏事吧？既然那个住持对你那么好，你不见得还会不知悔改吧？”

方问心身上的气息涌动，不知道黎望舒那句话触动到了他，他阴沉着脸：“住持年岁已高，没几年就坐化了。新上任的住持原本就对住持收留我有意见，可惜，他为了名声不敢将我撵走，便只能无中生有些有的没的磋磨我，妄图逼死我。”

“还真不是个东西。”黎望舒跟着呸了一声：“天天面对佛祖他不会良心痛么！”

“所以我那时候就知道了，在这个世界上，住持那样的人，是极少数，我穷极一生，也不过遇见那一位。这世间大多人，都不过是活的道貌岸然而已，他们内里都是黑的。”

黎望舒心有戚戚，决定如果以后还活着，就多做点好事，帮助一个算一个。方问心这样的可怜人，在这世界上，未必是少数。

“庙里的和尚若是死绝了，恐怕住持不会高兴，他生前很喜欢大家都能修习佛法。所以我勉强留下了几个还算顺眼的，从佛寺离开了。”

“老住持临终之前，没跟你说过什么么？”

方问心冷眸看着黎望舒：“他自是希望我可以放下仇恨，与人为善。可我倒是想与人为善，偏生别人却不肯放过我。”

“那些其他的和尚，也欺负过你么？”黎望舒问的有些小声。

“你觉得呢？”方问心反问。

“我觉得，你留下的，肯定是没欺负过你的人。”

方问心呵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故意害人？”

“我觉得……你不像。”黎望舒转移了话题：“那后来呢，你离开寺庙时是几岁啊？”

但方问心却没有说话，他沉默的看着黎望舒，忍不住就很想叹气。

如果……如果那时有黎望舒，如果能够有人对他伸出手，能够像老主持那样，把他拉出深渊，他又何必背负那么多罪孽？

他等到死，都没有人拉他一把。

老主持的离开，把他世界里唯一的光明也带走了，他等不到救赎。

黎望舒……也不是他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