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晴只笑不答,脑海中又开始模拟自己的阴谋。
她把刀刺入那人胸膛,不用多深,重在这个举动本身——凭他多年习武和战场练出的极高警觉性,他会反手掐住她的脖子。
然后,他低头,看见那把镶满宝石的匕首,随即雷霆震怒。
“你竟敢用我送你的匕首来杀我!”
于是,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抢下凶器,插进她心脏,送她回家。
如果……如果不幸没死透,她就自己用那匕首再捅两刀,横竖他动了杀心,那就是想赐死她了。
多么完美的剧本。
江晚晴一边想,一边又笑了起来,笑容难得甜蜜而愉悦,脚步都比平常轻快,仿佛不是行走在大夏的皇城禁地,而是北京故宫一日游。
一队侍卫从前面走过,身边再无旁人,只有这巍峨的宫殿和城墙,亘古的沉默。
江晚晴转头,那身着太监服装的少年怔怔望着她出神。
她与那人对视片刻,笑意淡去,神色冷清而平静:“我自有我的去处,陛下也该为将来早作打算。”
一阵凛冽的风吹拂而过,卷起几片落叶,翻滚远去。
入秋了。
容定目光沉静,许久不曾说话,最终,他问:“不能同路么?”
江晚晴一怔:“你说什么?”
容定眉眼温淡,苍白的手指按住跳动的心口,一字一字道:“此心安处,便是吾乡。我心里……”
他凝视着这个爱了两世人生的姑娘,她的眼眸是天山雪岭融化的泉水,清凌凌的带着寒意,高台之上,风声猎猎,扬起她的青丝和衣袂,恍惚中,他又看见了当年斜风细雨里的少女,身在尘世,心如浮云。
多年相识,七年相处,彼此之间相隔万里的,岂止是夫妻间应有的亲昵。
前世贵为天子,高处不胜寒,他也曾感叹,问世间,知我者几何?
而眼前的江晚晴,她的所思所想……真的有人明白么。
于是,那句深埋心底的话,他终究说不出,只叹息一声:“无论姑娘想做什么,又要去哪里,不能和我同路吗?”
第40章
慈宁宫,西殿。
江晚晴从宫门附近回来,脚步比平时仓促了些许。
方才,容定问她是否能同路,她愣了好久,凝视着他熟悉而陌生的眉眼,终于还是选择了摇头,毅然离开。
殊途如何同归。
且不说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凌暄……整整七年,她对他多有防备,独处总是如履薄冰,每句话都得斟酌再三才出口。
她只知那人的心思深沉如海,前朝太多老谋深算、擅于揣测圣心的大臣都不懂他,何况是与他相敬如冰的自己。
如今他成了容定,她又不确定他窥探了多少自己的想法。
他想干什么,他到底在想什么,为何从高高在上的帝王沦为卑微的太监,还能那般怡然自得……全都是个谜。
在他眼里,她的一切作为,应该是可笑而荒诞的。
但他从来不问,这么久了,他竟然真的一次都不曾问过,更多的则是似有而无、点到为止的试探。
这样深不可测的人,怎能又怎敢轻易交心。
江晚晴回到寝殿,莫名觉得不安,便从木匣子里取出小匕首,又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破旧的枕头,继续临时抱佛脚,练习刺杀的功力。
不能太用力,免得真的伤到凌昭。
不能太轻巧,免得他以为她在玩闹。
……
这么过了一小会儿,江晚晴听见外面有动静,立刻收起这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刚打开门,福娃蹦蹦跳跳地进来了。
孩子看见她,露出稚嫩的笑容,将手中剩余的一点红豆糕囫囵吞下,拍拍小手掌,抱住她的腿,奶声奶气叫道:“娘,今儿先生教我念诗,我才背了一小半,回头一看,先生睡着了,还在打呼噜,你说好不好玩?”
江晚晴示意宝儿关上门,牵起他的手,走到一边坐下:“先生待你好吗?”
福娃用力点头:“先生可好了,我念的不好,背错了词,他从来不骂我,还带我去逗鸟儿玩。有时候,他教到一半,忠勇和聪慧跑了进来,他就叫我陪它们玩耍。”
江晚晴笑了笑。
凌昭有意将他培养成富贵闲公子,不会真正叫人悉心教导他。
这也没关系,福娃现在才五岁,还处于上幼儿园的年纪,只要在小学一年级前,尽快带他回去,日后总能把他的性子扭转过来。
念及此,江晚晴理了理他的领子,指尖摸到他脖子上戴的一条红绳,上面挂了一粒小小的金长生果。
福娃低头看了看,乖巧的道:“你说过这条绳子不能取下来,我睡觉都戴着,不让嬷嬷碰。”
江晚晴微笑:“嗯,福娃乖。”
福娃甜甜笑起来:“福娃是乖宝宝。”他看着母亲,突然压低声音:“娘,你和我说的悄悄话,我谁也不告诉,不管谁问我,谁吓唬我,我都不说。”
江晚晴神色柔和:“有人吓唬过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