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觉得现在天色太晚了!”风清持解释。
言络低低地笑了笑,声音很是清朗,显然是心情很好的样子,“府中还有一些事情需要亲自去处理,你自己乖乖睡觉,我明天早上来看你。”
言络离开房间,帮风清持将房门关好之后身影才缓缓消失在夜色中。
风清持一直盯着紧闭的房门,没有说话,只是眸中神色越来越深。所以,言络这么晚特意来一趟行云止水,只是为了替她换药?!
清冷眼眸中的神色被洇暖,凉意也散去了几分。
低头看着上过药的手心,唇角勾起一个微不可见的弧度,然后熄了灯,上床休息。
大概是今天一天太累了,不管是身体还是心,都是处于紧绷的状态,风清持躺在床上没多久之后,便陷入了睡眠。
翌日。
清晨。
用过早膳之后,风清持便收到了时府送来的请柬,一张大红色的请柬,打开之后,上面用烫金写了两对新人的名字。
时烨,尹明书。
时暮,尹明月。
风清持让湖蓝将请柬收好,眉眼淡淡地看着远处渐起的乌云,没有说话。
正月初八,确实是个好日子。
这件事情忽然让风清持想起了风云依,似乎那位,也是嫁给时家公子呢?!
“小姐,明月小姐就要成婚了?”看着手中的请柬,湖蓝脸上的表情很是惊讶。
“嗯。”风清持淡淡地应了一声。
“可是……可是明月小姐才是不久前及笄,现在就嫁人,也太快了吧!”不久前明月小姐的及笄礼,她还去观看了呢!不就是尹家最受宠的女子,那排场,果然是大手笔。
风清持眸眼微凉地看了对方一眼,淡然地开口,“你那么震惊在意干什么?”
随即声音依旧是清清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你如果也想成婚,可以和苍梧商量商量!”
“喏,他来了!”看了一眼缓步而来的蓝色身影,风清持不以为意地开口。
若是湖蓝和苍梧打算现在成婚,这件事情她乐见其成。
毕竟,重生这么久,她来从来没有参加过喜宴的。
风清持的话语让湖蓝脸颊微微一红,看见苍梧走过来的身影之后,红晕更添几分。
“阁主。”苍梧在风清持面前站定,目光却有些意外地瞧着风清持身后的湖蓝,随即轻笑地看着风清持,“阁主这是聊起了什么话题?湖蓝小丫头脸红成这样?”
风清持目光淡淡地看了苍梧一眼,有些慵懒地靠在椅子上,语气清淡中带了一分漫不经心,“在聊你和湖蓝的婚事。”
湖蓝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自家小姐,脸红了又红。
苍梧:“……”贯来轻佻的容颜也难得带了一些不好意思。
“阁主,你还是别调侃我们了!”看了一眼湖蓝,苍梧有些不自然地开口。
“我是说真的。”风清持的语气虽然很淡,也不泛认真,“边境现在已经不稳,苗疆参与进来之后会发生什么变数我们根本不知道,而且,过不了多久我也应该回去一趟边境,你们两个若是有这个打算不妨趁着马上过年这段时间将婚事给办了!”
苍梧和湖蓝之间的事情她一直看在眼里,湖蓝性子活泼开朗,苍梧虽然看上去有些玩世不恭,不过心思还是挺细腻,他们二人在一起,也很是相配。
湖蓝低头没有说话,脸颊泛红。
厚脸皮的苍梧白皙的容颜也带了一些红晕。
两人相视一眼,齐声开口,“以前但凭小姐/阁主做主。”
“做主什么?”大清早赶过来的芷烟只听见他们后面的一句话,俏丽媚然的脸上写满了好奇和八卦。
苍梧眸色不善地看了对方一眼,“你一个女子,这么八卦干什么?”
芷烟则是直接不满地瞪了回去,“八卦好奇是女子的天性,再说了,我又没有问你,我是问湖蓝。”说完之后还凑到了湖蓝面前,笑眯眯地开口,“是不是呀,小湖蓝?”
湖蓝和芷烟是第二次见面,两人之间关系只能说可以,听到对方这么唤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奇异,正思忖怎么回答的时候,风清持轻飘飘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怎么?昨天晚上我让你思考的问题想清楚了?”
芷烟脸色顿时一僵,“阁主,我……”还没考虑清楚。
“不用考虑了,正主来了!”风清持看都没有芷烟脸上的表情,漫不经心地开口。
芷烟等人微微一愣,顺着风清持的目光望去,便看见了一紫一蓝两道身影自院落外缓缓走来。
其中一人,芷烟认识,是固执而又冷漠的蓝钰,至于另一人,若是她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紫皇陛下。
“我和阿钰有事情和你说。”紫月痕走到风清持的面前,直截了当地掷出一句话。
蓝钰看见芷烟在这里,似乎有些意外,抿了抿削薄的唇瓣,很快将目光从芷烟身上移开,落在了坐在椅子上的风清持身上,有些难言的复杂。
从去安阳城开始,他见过风清持很多次,可是,从来没有一次,是这种滞闷压抑的情绪,让他,一时无法适应。
“苍梧,你们都下去吧!”风清持自然察觉到了蓝钰这次很不一样,对着他们三个人吩咐道。
“是。”三人应了一声,然后缓缓离开。
当房间里面只剩下他们三人的时候,又是一片沉默。
风清持在觉得他们来找自己肯定是有事相商,所以在等着他们开口。
紫月痕看了一眼蓝钰,没有说话。
蓝钰看了一眼紫月痕,又看了一眼风清持,冷漠中还带了一些其他情绪的眼眸在两人之间流转了一下,似乎是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到底怎么了?”终于,还是风清持出声打破沉默。她最不喜欢就是这种吞吞吐吐,犹豫不决的说话方式。
“阿钰知道你身份了。”一旁看不下去的紫月痕,将事情直接说了出来。阿钰就不是这种犹豫吞吐的性子,看着都让人觉得浑身不自在。
风清持微愣了一下,然后低下头,没有看任何人,眼中的神色有几分复杂。她一直不告诉蓝钰,是因为,她无法面对他。
当年的事情即使再多隐情,都不能抹去蓝钰的爷爷是死在她的手上这个事实。
是她将活泼可爱,天真率直的蓝家小公子变成了现在的模样,冷漠寡言,不苟言笑。
蓝钰的表情微微滞了一些,将脸别到一旁,也没有看风清持,声音压地很低,“为什么?”
风清持再次愣了一下,“对不起。”她欠蓝钰一声对不起,不管蓝钰接受与否,这都是她欠他的。
蓝钰本来压抑的情绪似乎在瞬间被点燃,目光没有一丝偏差地看着风清持,大声吼道:“谁要你的对不起了,你的一声对不起有什么用?能够挽回什么吗?能让我爷爷回来吗?能让我父亲母亲活过来么?”
风清持唇有些微微发白,“对不起。”她不能。刚开始答应皇兄成为摄政王,辅佐阿痕的时候,就差觉得自己天下无双什么事情都可以处理好,可是最后真正接手才知道,自己遇到这些事情其实也就是纸糊的,朝堂之上那些盘根错杂的事情,根本没有想得那么简单。
帝王权谋她学过,帝王心术她知道,可是,那又如何?她会的,只是纸上谈兵。当理论上的知识应对实际问题,她才发现,自己束手无策,甚至要牺牲蓝府蛰伏那么久才能彻底铲除异己。
紫月痕温润的眉眼微微蹙起,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是没有开口,只是静默地坐在那里,目光复杂地看着两人。
一通发泄之后,蓝钰的表情瞬间就颓然下来,蹲在房间中央,低低地开口,“为什么你要道歉?为什么从一开始就将所有的罪责过失都揽在自己身上?为什么当时什么都不解释也不说?”
这样的转变,让风清持有些措手不久,只能愣愣地看着对方。以前照顾蓝钰也有五六年的时间,她从来没有见过蓝钰这样的表情。
“可是,这一切我明明都知道,这些年,却还是忍不住将错误全部推倒你的身上。”九年时间,可以让他长大,也足以让他想明白当年发生的一切。
风清持看了一眼紫月痕,之间紫月痕也看着自己,并且对着自己点了点头。
心中的想法被证实,风清持清透而又深邃的凤目多了一分说不出来的复杂,轻叹了一口气,有些沉重地开口,“蓝钰,当年的事情,是我们皇室,对不起你蓝家。”风清持没有再将责任全揽在自己的身上。
蓝家是为了末染而牺牲的,这是事实。
所以,当年她被斩首之后让阿痕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替蓝家翻案。
蓝钰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幽幽地看着风清持,久久不语。当年在摄政王府,无论自己怎么对她,她对自己都是极好的,只是,当时年纪小,从来没有想过太多权谋之类的事情,只相信自己眼睛所看的。
昨天晚上,他坐在椅子上一夜没睡,想了很多事情,从在摄政王府开始生活,之后的点点滴滴,一直到她被斩首示众。
六年的时间,自己一直在她的羽翼下安稳生活,真说没有半点感情,也是不可能的,只是当时,心中的仇恨永远占了上方。
许久许久,就在风清持和紫月痕以为蓝钰不会再开口说话的时候,耳边传来了极为低沉的声音,“谢谢你,对不起!”
不管以前那些事情是不是你的错,在你死的那一刻,也都已经结束了,你用自己的鲜血,偿还了一切。谢谢你那么多年的照顾,同时,为自己对你的恶劣态度而道歉。
风清持差点就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瞠目结舌地看着面前一身淡蓝色衣衫的少年。
蓝钰很小,甚至比紫月然还要小半个月,不过,性子却是倔强固执地很,几乎没有谁可以改变他的想法,那件事情,他坚持了十多年,现在竟然……亲自道歉。
一旁的紫月痕温润如玉的容颜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意,这么多年,这件事情终于就此揭过。
“好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想了。”紫月痕声音温润地开口。
伸出一只手放在蓝钰的面前,蓝钰看了一眼,将自己的手搭上,然后就着紫月痕拉自己的力站了起来。
“爷爷以前对你很好,你以后如果有空的话,就去上一炷香吧!”看了一眼风清持,蓝钰低低地开口。当年,因为怨恨她,自己从来不允许她去祭拜爷爷,甚至是蓝家任何一个人都不允许她去祭拜。
“……好。”风清持看了蓝钰半晌,认真地掷出了一个字。这么多年,自己也是该去祭拜蓝家人了。
“姑姑,言络有没有告诉你锦雪来焱凤了?”虽然面前的人现在年龄比自己还要年轻,可到底是照料了自己那么多年,也是自己最为尊敬的姑姑,这一声姑姑,紫月痕倒也没有太多的违和或不愿。
风清持点头,“昨晚他告诉我了。”
听着风清持的话语,蓝钰的目光忽然变得很是怪异。
“怎么了?”很明显,紫月痕和风清持都察觉到了蓝钰的别扭和怪异。
“你和……言络在一起?”蓝钰问。昨天晚上只想着蓝家和她之前的事情,都忽略了她现在是和言络在一起。
风清持点点头,“嗯。”
蓝钰表情微微滞了一下,“可……你是姑姑!”他从来没有唤过风清持姑姑,现在这句话说出来,别扭生硬而又怪异。
“言络小时候就喜欢姑姑。”对于这件事情,紫月痕没有任何隐瞒。
蓝钰犀利冷漠的星眸又是微微一滞,配上这幅不可置信而又充满怪异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呆呆的,“九年前?”九年前言络才多大,还喜欢自己的姑姑,变态!
“估计更早。”紫月痕看了一眼风清持,继续回答。
蓝钰:“……”真是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