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这么抱着美亚,深一脚浅一脚朝着无情的山木丛林,苍茫天幕前进,一脸悲怆地嘶喊着。
天空中零星的雨化成了雨丝,雨丝变成了粗亮的雨珠,雨珠成了雨柱。
大雨滂沱中,徐熙风用双手劈砍着竹子,制成了一个竹床,上面插上一绿色藤蔓和花枝,将美亚的身放入了那竹床之上,忙完,他的双手鲜血淋淋。
“美亚,你安息吧,我知道,你最喜欢的还是你们达木无边无际的大草原,还有那璀璨如蓝宝石一样的天空,它会带着你回到你的故乡,回到你的亲人身边。”
……
司徒南芸收到白木姚的信,看了信的内容后,对着青影道:“我爹和熙风他们在日暮山和霞云山之间的峡谷地带,我们赶去那里去他们汇合吧。”
青影点了点头,“寻了一下午,总算有他们消息了。”
两人便一道往日暮山一带而去,到达那里之时已是暮色时分了。
徐熙风从外面衣着狼狈而回,觑见司徒南芸和青影,眸中闪过一丝喜色,但很快又如石沉大海一般湮没了下去,他眸中的悲哀浓得无法再装下其它的情绪。
顿了顿,他才清了清干哑的嗓子,迎着他们二人关怀的目光,道:“芸儿,青影兄,美亚走了。”
“我们已从我爹口中知道了。”司徒南芸沉痛地点了点头,她眼圈发红,上面还有未干的泪珠,“美亚是个傻姑娘……节哀吧。”
见徐熙风脸上的悲哀之色加重了几分,她又宽慰着道:“熙风,人死不能复生,美亚她走得很安详,她就那么近在咫尺地抱着你,她走的时候,嘴角带着微笑,她觉得是幸福的。”
顿了顿,她又接着道:“很多女人觉得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凤冠霞帔,与心爱男子洞房花烛的那一刻,而对于美亚和钰儿这样痴情的女子来说,最知足的一刻,莫过于用自己的命换回了心爱男子的命,躺在心爱之人怀抱里的那一刻,因为她们觉得那一刻,才是正真走进了对方的心里,可以长久地被对方记忆下去。”
“所以,熙风,她们走的时候都是幸福的,你不要太过伤心了。”
徐熙风脸上仍旧带着难以化解的哀戚之色,“可她们终究是因为我而死的,要不是我,她们也不会死。”
“熙风,感情一事并非我们能自主控制,当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就会有很多的不由自主,‘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她们喜欢上了你,愿意为你付诸生命,这样的结局也并非人力可以扭转,这并不是你的错,错的是缘分,是冥冥之中的注定。”司徒南芸轻柔的眸光打在他的脸上,安慰道。
见徐熙风依然无法释怀,她抚了抚他清冷的背,接着道:“所以,不要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自己的身上,也不要一个人扛住所有的悲伤,放过你自己,好不好?”
徐熙风沉默着,周围渐渐暗淡的光色在他身上形成了一层日暮的冷色。
司徒南芸知道他一时半会走不出美亚之死的阴影,也挣脱不出钰儿和美亚相继为他而死的浓重自责和歉疚,这个时候,她的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
其实,对于美亚的死,她也是痛彻心扉的,但看到徐熙风那副痛苦自责无以自拔的样子,她只好忍住心里的悲伤,去安慰着他。
良久之后,见徐熙风始才从失神发怔的状态中恢复了几丝清明,司徒南芸柔声道:“熙风,带我去见见美亚。”
徐熙风点了点头。
二人到了河谷边,此时的天色已是一片浓烈的苍暮之色,灰黑的竹子沿着灰暗的河水蜿蜒迂回而去,最后随着那河道消失在黑沉沉的天幕尽头。
司徒南芸一直陪着徐熙风站着,那夜色侵染了他一身,吞并了他身上所有的光热和温度,冷寂已将他湮没了。
虽然他就立在了她的身旁,但此刻,她却感觉触不到他,碰不到他,仿佛他就化在了夜色之中一般。
她想握着他的手,给予她的温暖,却感觉他身上的那份冷寂之色也如这夜色一般厚重,不是她的温暖可以化开的,只好缩回了手。
不过,这时,徐熙风已经回过头来,“美亚已随着这条河而去,这里立了她的衣冠冢。”
他带着司徒南芸转过好几簇竹子,到了一处幽香地方。
这时,夜空中浮现一轮如弦之月,微微月光下,那地面上一簇簇,一团团的野草藤蔓,现出了不清晰的轮廓,那幽香的味道,便是从这一片野草藤蔓发出,虽然月色下,看不到花朵的形状和色泽,但却可以通过幽香感知它们的存在。
在藤蔓的中间,兀自矗立着一道黑愣愣的墓碑,上面写着在月色下辨不清的“美亚之墓”的几个大字。
司徒南芸走近了那墓碑,默默地念祷了一番,最后她的声音回响在寂静的夜色里。
“美亚,我要走了,也许不能再来看你了。”
她话一出,徐熙风才从凄然的情绪中猛一惊醒,抬眸望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