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林悦岚的心一直在逃避,在怨恨着该死的命运安排,怨恨着自己带不走司徒南芸,其实,如果探究他的内心深处,他无法做到十分坦然地抛下天衍和天衍的百姓们,带着司徒南芸远走高飞,他可以逃避一时,却逃不了一世,它会像一根长在他心里的刺,说不定那天它会生根发芽,从他心中穿刺而出,让他一辈子深陷歉疚当中。他不想去承认这些,也不想朝这方面想,想将这些统统都隔绝在思想之外,但在某一个放松的间隙这些便倒压过来,逼着他清醒。
司徒南芸已在他怀里睡着了,林悦岚收回了辗转的思绪,目光静静地看着她,也许这是最后一次这么看着她,抱着她了。房内一束灯光,将淡淡柔和光线投在了熟睡中人儿的清丽容颜上,如梦似幻,他竟有些看不真切起来。也许他的芸儿只是他的一场梦幻,终究不属于他。从一开始那一场梦幻的相识起,就注定了这一段缘分的结局也是一场梦幻,他只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一场遇见她、相识她、思慕她、深爱她、为她痴狂、为她心死、为她复活,最后明月为誓花海为媒娶了她的梦。他多想呆在这个梦里永远不要走出来,就这样一辈子守着她。但梦易碎,人徒醒。他向来冷清,不多情,却不曾会如此地深爱一个人,为她可以抛下这家国城池,抛下这天衍所有包袱重担,只为身边有她,他似乎为她而生,他的世界为她而转,虽然只有短短三年多的相遇,似乎这一份爱却已沉淀了千年的份量,让他可以抛下心中所有的阻碍。“芸儿哪,即便舍弃你,我的心却不会离开你,也离不开你,因为我的后半生就纯靠你的爱来支撑了。”
“当断即断,芸儿你还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为了你的幸福,请原谅为夫对你的狠心,原谅我……”
林悦岚一直看着怀中的人儿,不舍,想了很多很多,一夜无眠到早晨。
司徒南芸倒是睡得很香,纤细而密的羽睫盖住了那一汪清潭,红润香软的嘴唇微微翘着,白皙的小手一直拉着他的手,一整晚都没有放开,林悦岚心头触动,将手伸过去,搂着她,额头轻轻蹭了蹭她的额头。
司徒南芸眼皮动了动,睁开了眼睛,嘴角荡着满足的笑意,“夫君,这么早醒来了?”
林悦岚知道从她睁眼这一刻起,知道自己必须下狠心了,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不能再拖下去了,迟早要断,就断得彻底吧!况且,玄溟子只给了他三天的时间考虑,于是他的脸色陡然变得冷淡,从她身上抽出手来,给她一个冷然的“嗯”,便下了床。
林悦岚交待果儿做早膳后,便去了书房,铺开了纸张,写了一封信,然后交给了小六送去。生离死别的难受感如山一样压着他,他去了碧湖边练剑,练了一会儿,便坐在碧湖边望着水面呆呆出神。
红莲从庄外地里采摘蔬果回来,见林悦岚在湖边坐着,走过去,一脸笑意荡漾地道:“世子,也有坐在湖边忧思的时候?”
林悦岚没有回应她,依旧看着湖边的那一片迷雾碧波,红莲笑笑,将一个红得透亮的橘子递给他,“世子,尝一个,挺甜的。”
林悦岚心情不好,此时只想一个人静一静,冷淡地看了她一眼,“拿走,走开。”
红莲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受伤地垂下了眸子,林悦岚有些不忍心了,知道红莲一直不离不弃地留在落霞山庄不愿意嫁人,是因为暗恋着自己。
有几次,张伯对他诉苦,这红莲丫头老不嫁人,怕是要在这落霞山庄做老姑娘了。”
他笑着安慰道:“落霞山庄不缺红莲一口饭吃,她想呆多久便呆多久吧。这里是她的家。”
林悦岚想起初次见红莲的时候,她还是一个五岁的脏兮兮的乡下小丫头,一身带着泥的灰布衣服,脸上黄黄的,望向他的眼睛却透着异样的光采,当时爱洁成癖的他不知道有多讨厌她,看到她便嫌恶地避开,现在十多年过去了,红莲长成一个窈窕的大姑娘了,这十多年,她的目光从未离开过他的身上,这一点,他能够感受得到,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他于是又补了一句,“橘子留着你自己吃吧,我不太爱吃。”
红莲心头浮出一丝涟漪,抬起眸子看向他,“那世子我走了,不打搅你了。”
红莲转身就走,林悦岚若有所思地望着她的背影,突然叫住了她,“红莲,我有话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