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在淮安府巡视了半月, 便动身回京。自齐王离开之后, 越省巡抚邓仕文也回到了省城。
但纵然是这样, 江程云却还是不得空闲。
首先面临的, 便是水患之时, 围山建湖而从各县迁徙出来百姓的安置问题。
这一部分迁徙出来百姓,与淮江泻洪之时,从东南面撤离的百姓又有不同。
淮安府下游东南一带, 虽是因着泻洪撤离了不少百姓, 田里的庄稼也损毁了许多,但好在洪水过后, 房屋损毁情况并不严重, 而且田地也是只需清理了淤泥杂物,便仍可继续耕种。
但先前引水入山却是不同的。
这里房舍田地皆被淹没,大水进山之后,直接形成了天然湖,百姓面临无田耕作, 无房可住的境况。
眼下安置棚里,东南一带的百姓都已经渐渐回乡, 仅剩下这一部分人无处可去。
好在江程云先前宴请淮安的世家大族,筹措了十五万两白银,此刻便依着各县呈报的名册,准备发放给这些田地被占的百姓。
临川县有胡崇明效仿江程云行事, 倒是不用再划拨银两的, 其余五县共迁徙百姓四千五百二十一人。
经由各县户房核对, 共占百姓田地二万四千亩,损毁房舍一千余间。
因着少了临川一县的负担,江程云便决定以市价赔偿这些百姓的田地房舍。
在经过一番商议之后,最后定下标准,以四两银子一亩的价格赔偿百姓的田地,房舍则是十两一间,而补偿的田地和房舍的多寡,皆以各县户房登录在册的数额为准。
此外,江程云亦是决定,再给予这些百姓每人十两的安置银。
为着避免各县在补偿过程中出现克扣、截留等现象。
顾云浩借鉴前世征地拆迁时的办法,建议江程云以府台衙门的名义,在全府张贴行文告示,直接公布补偿标准及名册。
毕竟这十五万两,是老师得罪了那么些大族富户,才筹措到的银子,若是没有全部用到百姓身上,反而让下面的官吏欺瞒挤占了去,那岂不是闷人的慌。
江程云显然也是想到了此事,亦是觉得顾云浩这建议不错,索性便让董睿拟好了告示,直接派府衙的差役到各县贴榜公告。
及待告示发出三日之后,淮安各县开始按着名册给百姓分发补偿银子。
解决了此事之后,江程云仍是忙碌不已,原因无他,只因着仅仅还有十来天的时间,院试便将开考。
此次院试,顾家人可谓是重视非常,甚至比当年顾云浩应试之时,更为紧张一些。
毕竟两年前的那场院试,家里就仅顾云浩一人应试,而今次地院试,却是除了顾云涛之外,还有一个顾家的女婿董谨言也会下场。
二妞跟董谨言现在也是住在府城,他们自成亲之后,便从董家搬了出来,住在先前成婚时买的小院里。
董谨言也将平南州的田地租赁了出去,专心在府城读书。
因着他们两人花销不大,每年又能收些银子的租金,日子倒还算过得不错。
八月二十五日这天,顾长荣不放心儿子,急急从临川县赶了过来陪考。
顾云浩这两日也未曾到书院读书。
一则是书院有诸多学子参考,暂时休假。二则是得要留在府城,为人作保。
他是禀生,考生们应试之时,必得找禀生作保才可,待到考试前夕,自然多得是人上门来找他。
当初他考试的时候,便很是羡慕这些禀生能赚取保费,却不想仅仅两年的时间,自己也能如此。
顾云浩并不是一个清高之人,做不出来为人作保又不收保费的事情。
故此,除了认识的人之外,旁人找他作保,也都是要给保银的。
旁的禀生都是收银五两,顾云浩也不准备特立独行,也是收银五两一人。
即便如此,上门找他作保的士子仍是络绎不绝。
毕竟他乃是上一科的案首,在这个档口,有的读书人还是喜欢讲一讲运气、图一图吉利,所以都想来沾一沾这位前案首的文气。
反正保费都一样,找谁作保不是找呢?
万一找这个前次案首作保,今次自己得了好运,也中个案首呢?
要知道在科考场上,除了真才实学之外,运气也还是比较重要的。
就如顺德二十五年那一场院试,可不就下了大雨,这位顾秀才在大雨之中仍然能取中案首,这就不是件容易的事儿,说不得就是他交了好运了呢?
毕竟运气这东西,谁又能说得清楚不是……
当然,士子们的这些小心思,顾云浩却是并不知晓的。
若是他知道这些找他作保的士子们,竟是把他当吉祥物来看,说不定也得无语成内伤。
这天他将此次收到的保费银取了出来。
看着那一匣碎银子,巴九当下就愣住了,随即满脸敬服地看着顾云浩道:“浩哥,原来读书这么赚钱啊……”
巴九先前是称呼他为‘公子’,但顾云浩总觉得别扭,便直接让他改了称呼。
见着巴九那一脸兴奋的样子,顾云浩也不由一笑。
不论平时多能干活,做事多麻利,但巴九总归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大男孩嘛。
今次院试,顾云浩一共为三十一名士子作保,得到了一百五十五两银子的保费。
先前临川的县试,他自然也是为人作保了的。
因着临川县考生多,禀生又少,县试之时,他足足得了四百多两银子的作保银。
加上后面府试、院试,顾云浩一计算,拢共竟是有八百七十五两。
这可是一笔大钱,顾云浩一时半会还没想到该用在何处,便索性都先直接铸成银锭。
先前县试跟府试的保银,他早已拿回来了家里让卫氏收着。
因而今次院试的这一百五十多两,也是还是准备先拿到票号铸成银锭再说。
毕竟家里现在日子过得不错,且他后面还得赶考,多存点钱总归是没有坏处。
“走,咱们去一趟票号,回来的时候买点好菜,再弄两条鱼回来给大哥炖汤,这些日子他日夜温书,是该得补补。”
手头有了银子,加上一向就不是个小气的人,顾云浩爽快地叫上巴九一起出门道。
不得不说,顾云涛对此次院试之事,可谓是尽心至极。
自来到府城之后,每日都是闷在家里温书,即便是偶尔出门,大多除了买纸墨文房之外,就是去找董谨言交流所学。
当然顾云浩得空之时,也会在家里与他一起温书,时常也会出言指点。
看着这位堂兄如今这般用功,顾云浩心里也很是赞赏。
他一向是务实之人,从来不信奉什么读书只为明理修身之类的话。
对他们这样的寒门子弟而言,既然花了那么多银钱来读书,若是不考个功名,不仅对不住家里亲人的付出,于自身来说,也是会觉得实在没什么意思。
终于到了八月二十七日这天,院试正式开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