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要去找吕春,可姬溪却并没有往吕家走,也没有往县衙方向走,而是直直的往李家走去,对此,姬渊说走错了,而姬昀却只说了句没错便住口不言。
果不其然,吕春果真在李家,且还挡在李家的大门口,将张统带来的甲士牢牢的阻在门外,大眼瞪小眼,却无计可施。
这一年多来,当初的张统早已经脱胎换骨,由一个忠厚老实的庄稼汉子变成了一个杀伐果决的沙场骁将,杀的人多了,身上的血腥气自然强盛,心中的暴戾更会与日俱增,可这一切,对常人或许有用,对吕春,却半点作用都没有。
吕春只是站在那里,张统就不敢妄动,有个新兵蛋子初生牛犊,稍微有些冒犯了吕春,便被张统当着吕春的面重责了三十军杖,现在还躺在地上呻吟呢。
自始至终,吕春都没有说话,他在等人,等姬溪的到来。
姬溪没有让他等多久,很快便来了。
看到那个躺在地上呻吟的新兵,姬溪皱了皱眉头,略一思索便想明白了个大概,于是便对张统说:“这么打能长记性吗?继续。”
张统的嘴角一咧咧,知道这个新兵今日势必要受大苦了,可众目睽睽之下,姬溪的命令是绝对不能违背的,便重重的挥了挥手,自有两个手持军杖的甲士上前,作势欲打。
却不料,一直未开口的吕春却猛地说:“且慢。”
姬溪笑呵呵的问:“文封,怎么了?”
吕春说:“请问主公,为何要打此人?”
姬溪张口就想说因为此人冒犯了你,可转念一想,便瞬间明白了吕春此问另有深意,人家是在借着这伤兵问:“为何要无故查抄李家?”
看样子,吕春是打算问责了,姬溪微微一笑,说:“来啊,将张统拿下,一起打。”
此言一出,莫说张统,在场数十人全愣了,这哪跟哪啊,这一问一答,完全是驴唇不对马嘴,而姬溪的做法,更是让众人摸不着头脑,是以无人听命。
而有没有人听命,根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在场众人中,只有三人明白这一问一答的玄机。
吕春当然明白,姬溪这是在借着张统告诉他,李家管束不严,致使家中子弟沦丧,便应该受惩罚。
吕春说:“岂不闻,先秦军规,暴行连坐,兵逃将死,至上下惶恐,此虽一时之卓越,断难长久,是以高祖斩白蛇而起义,至秦三世而亡,劝主公,莫效先秦自取灭亡之法。”
姬溪:“君不闻,子不孝,父之过,臣不忠,君之惰。又不闻,世间万法,存在皆有理,寻天时而用,便为绝妙,当此人心丧乱,非重典无已匡扶。文封何故只知先秦之灭亡,不思天下之大统。”
吕春跨前一步:“此言大谬,安天下者,当以仁德为先,治万家者,当以法理为上,有理有据,方为一统。今天下虽乱,我大汉律法尚存,试问主公此举,引自何典?莫不是,姬家之典?”
此言一出,姬溪双目圆瞪,姬昀也是面色大变,赶忙上前拉住即将暴走的姬溪,开口道:“先生高论,振聋发聩,我姬家三兄弟受教。此事因我而起,乃我暴起杀人所至,此罪在我,学生这就前往县衙投狱,不置可否。”
闻言,吕春拂袖冷哼,姬溪双目欲要喷火,却被姬昀死死的拉住,并低声急促的说:“大哥,先生所言句句在理,此事确实是我兄弟二人孟浪了,先生这是在点醒我二人啊。”
闻言,姬溪诧异的看着姬昀,姬昀继续说:“天下有法,便要依法而行,快意恩仇之辈,皆碌碌鼠辈耳,大哥切不要自毁前程。”
姬溪深吸口气,细思良久,终于反应过来,姬昀说的没错,吕春说的更没错,那么看来,确实是自己错了,今日若是真的查抄了李家,那么,蓝田候的专横跋扈之名便算是彻底的坐实了,为了一个区区的李家,太不值得。
此时的姬溪,已经熄了查抄李家的心思,可这么多人面前,又不好意思向吕春道歉,便狠狠的甩开姬昀的手,佯装暴怒的拂袖而去。
看着姬溪离去的背影,吕春松了口气,再看看姬昀感恩的眼谁,知道这兄弟二人终于明白了自己的良苦用心。一个区区的李家,哪里值得自己与姬溪针锋相对,莫说是查抄家产,就算是杀掉李家满门,吕春也只会作壁上观,不会动丝毫的心思。
吕春所想的,是前程,是蓝田县的前程,也是姬溪的前程,所做的,乃是在姬溪前行的道路上拨乱反正,时时刻刻的警醒他,不至于让姬溪行差就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