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以为他不知道,族里因他没儿子,就打起了族长大权旁落的念头,诸守备夫人的兄弟,也就是诸守备的大舅子,早就在上窜下跳暗地里搞事了,说不定,这诸守备明面上听从自己,把守备司的守城卫派出去大半,心里就存着些让大舅子取而代之的念头呢!
只不过现下匪徒才退,他府里损失惨重,倒不好跟对方撕破脸皮。
诸守备何等精明,早就发现这位便宜大舅子似是怨怪上了他。
他不动声色,小意陪情道,“不知是哪里来的匪徒,可曾抓到落单的?”
他也不是故意的啊,守备司的兵都去了剿匪,余下的都有差事在身,慌张之中要召集起来也不是易事啊……不过么,陈家后院被人一锅端了,这位便宜大舅子别说儿子了,就是女儿都全没了……看他还怎么坐稳族长之位?
“没有!”
陈继礼想到这岔,脸色更黑。
这些贼人来的时机太巧妙了,专门卡在剿匪队伍走了三分之二时发动,又不去攻击守备府,倒专盯上了陈府,还把前些日子那两名稳婆搬出来当借口,又赶在守备带人来之前虚晃一招火速退走,只留下几具看不出来历的尸首……
如今陈府损失惨得,他陈继礼的面子已是被人扒得干净了!
“去把城门封了,我就不信,那些强人这么快就跑出了城!”
陈继礼眼露怨毒,等剿匪的人马回来,看他不来个全城大搜捕,挨家挨户地严查,就不信寻不出这些亡命之徒!
敢断他后路,插他刀子,就别怪他辣手无情,灭门杀人!
“先生,先生……山那头好像有怪声啊!”
“嗯,嗯,我也听到了,先生,那是什么声音啊?”
“读书要专心!”
钟乐坐在讲台上,眼皮都不抬,清喝一声,堂上的小学生们顿时都老老实实地背好手,接着大声念着今天老师教的歌诀。
钟乐拿眼角余光扫了眼,见小童少年们都还老实,在心里暗暗点头。
今早他刚来上课时,小六子就悄悄过来,告诉他将近午时有些杂鱼要来攻打寨子,寨主早就有了妙计对付他们,让他看好学生们,不要让他们出学堂的小院子,更不要乱跑瞎玩,出了什么乱子就不好了。
孙寨主连这般小事都料想得到,已是知天命之年的钟乐自然对孙寨主能打败来犯之敌有无限信心。
他果然料得没错。
站在山头上,手里拿着山寨作坊里用天然水晶磨出来的望远镜观察着战场状况的孙大当家,唇角勾起,随意地将手上这个简陋的望远镜交给了身旁已经心痒难耐的二当家木大通。
“呵呵,陈县令简直是蠢到了家,派这些兵马来,是来送人头的吗?”
这帮号称来剿匪的废材,才走了两个时辰的山路就都塌腰驼背,累得人仰马翻了。
来到一处泉水边上,竟没有号令便一窝蜂过去喝水洗脸,完全没有军纪可言。
而在此时,突遇林中居高临下的箭雨,又有落下来的几块滚石巨木,就吓得抱头便窜,几乎一击即溃……
看得孙钗都有些不忍心……胜之不武啊!
木大通宝贝似地接过来,就往山谷下方看。
这一看,那是眉花眼笑,直喜得手舞足蹈。
看着来势汹汹,木仓明甲坚的朝廷兵马,竟是丢盔卸甲,溃不成军,一个个发足奔逃,只恨爹娘少给生了两条腿儿,丢下满坑满谷的伤亡。
而自己这一方,只用到了打埋伏的前锋,连大队人马都还没出动呢!
对于大当家,服!他彻底地就一个服字!
这一日,长(阳)县城内大乱。
出城剿匪的守城军竟是大败而回。
死伤的,逃跑的,去时五百人,回时只有稀稀拉拉一百人!
这一场大败,陈家的名声和势力都大为削弱,让城中有势力的有心人忍不住蠢蠢欲动。
陈氏家族得了陈继礼的信儿,紧急从陈家岰调来了一百壮丁。
然而这一百壮丁进了城之后,竟有大半都是听命诸守备的。
又有族老亲自出头,劝说陈继礼要么过继,要么让贤。
陈继礼后院的那些女人,在他看来都是名节有亏的,现下还没让她们病逝那是腾不出手来,而他的女儿们还没找到,那些贼人竟是消失得无影无踪,却时不时地往陈家寄几样东西过来,不是首饰就是帕子,要他拿出赎金。等他派人顺着线索追过去,却都是白跑一趟。
这些贼人,根本就没打算把他女儿送回来!就是专门吊着他,戏弄于他让他暴跳如雷的!
他索性再不去理会,宣布三女夭折。
只要再娶贤妻,还怕没有儿女不成?
然而没过几日,陈家族老就被人刺杀了,将城中这一团混水,搅得更混。
陈家跟陈继礼这一支翻了脸,陈继礼手下跟诸守备手下成了对立。
半个月后,诸守备索性软禁了陈继礼,把城中大乱,兵败溃散的罪过全推到陈继礼头上。
准备效仿陈继礼,自己当这长(阳)县城的土皇帝,而他的亲大舅子,也顺利得了族长之位。
但好景不长,还没开始风光呢,城中的黑道头子段爷又以诸守备擅杀官员为名,“救”出了陈继礼,杀了诸守备一家。
段爷打起了做官的小算盘,却没想到陈继礼也不是个蠢得无可救药的,发觉了段爷野心之后,动用了他最后的几个死忠,跟段爷同归于尽了……
长(阳)城这些日子百业萧条,人人自危,各种盗贼无赖混水摸鱼,闹得城中平民还勉强能活的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便在此水深火热,城中其他势力准备试探着冒头时,凤祥寨的土匪军进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