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昊没有说话,他怎么可能辜负她呐?他早就把她融入到自己的血脉中了,甚至她一丝一毫的撕扯,都能痛及到他的心灵。这一点已被两次验证。想到这里,他又问赵刚:“你们上去的时候,她的确是在睡觉吗?”
“嗨嗨,我都声明过一回了,我没上去,是刘梅上去的。”赵刚赶忙为自己申辩,他继续说:“关市长,有个情况我必须告诉你,如果我不说,小夏一辈子都不可能跟你说。”
关昊警觉起来,说道:“哦?什么情况?”
赵刚说道:“你那个前妻根本不像一个受过高等教育而且是高干家庭出身的人。她跟咱们小夏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乖戾跋扈,且不说你们已经离婚,就是不离婚有水平的人都不这么处理问题。她如今出了车祸我不该这么说她,她简直就是一个泼妇!真奇怪你怎么跟她生活了好几年?”
罗婷最近的毛病的确很多,但是关昊认为和赵刚说的泼妇还是有距离的。赵刚是心疼小夏才这么说罗婷。但是罗婷也受到了命运的惩罚。
赵刚见关昊没什么反应,就说:“有个情况必须让你知道,据李丽莎说,罗婷不但泼了小夏一身茶水,还扬手打了她一个嘴巴。如果我不跟你说,估计小夏一辈子都不可能让你知道。”
本来赵刚和刘梅就怀疑小夏的脸不会无缘无故的红肿,肯定和罗婷李丽莎有关系。果然,据王平听李丽莎说,罗婷不但泼了小夏一身茶水,还打了她一个嘴巴,当时脸就红肿起来。出机场的时候他之所以没有告诉关昊,是担心关昊气愤罗婷拒绝去医院探视,
听了赵刚的话,关昊感到一阵揪心的疼痛,他在心底呼号一声:天哪!就闭上眼,无力的靠在了椅背上,再次捂住了胸口。
别说罗婷打夏霁菡,就是她来督城找她羞辱她就足以让关昊心疼不已,何况还挨了她的打。罗婷啊罗婷,你伤害了别人,也伤害了自己。的确如赵刚所说,罗婷是咎由自取。但是面对可能终生残废的罗婷来说,他又恨不起来她,人,毕竟都有同情弱者的倾向。何况她已经受到了惩罚。只是,那个小女人受了侮辱挨了打,还深深的自责,的确让人心疼。
赵刚不用看关昊的表情,只用余光就能知道他此时此刻的心情,他有些愧疚地说道:“对不起,我们没有照顾好她。那个李丽莎被王平带走了,去图书馆当了管理员,李富仓昨天找到常书记,说自己的年龄大了,想辞职,常书记跟我说,我没表态。”
关昊摇摇头,低哑着嗓子说:“不好。”
“嗯。”赵刚应了一声,他很理解关昊这两个字的深刻含义。相知的人到一起,有的时候只需一个字或者一个眼神就能洞悉彼此的内心世界,用不着过多言语的解释和说明。
无论是常远和赵刚,尽管知道该怎么做,但还是要表明自己的态度的,毕竟关昊是那么的郑重其事把夏霁菡托付给他们,再说那个小女人不但工作出色,从未给他们找过任何麻烦。于公于私来讲,他们在心里都有些过意不去,是某种程度上的“失职。”但作为开明的关昊,绝对不会因此事而迁怒其他的,他肯定会是不宜扩大范围,不宜波及其他的态度。但是李富仓的行为的确令人生气,本来是他教育失误,反过来他还来辞职。无论是试探还是引咎,都令常远和赵刚不爽,所以他俩都没给他明确的说辞。这反而让李富仓心里不安生了。
赵刚见关昊捂着胸口,紧闭着眼睛很难受的样子,决定换个轻松的话题,他说道:“我来接你是有私心的。”
“什么私心?”关昊闭着眼问道。
赵刚说:“我感觉你这次德国之行定是满载而归,如果兜里的货装不下的话,就给督城卸下点,怎么样?”
关昊笑了,仍然闭着眼,伸出长臂拍着他的肩膀说道:“老同志,稍安勿躁,少不了你的,到时你吃不下都不行。等有时间我跟你们磨叨磨叨德国的情况,咱们国家新能源设备市场目前几乎是空白,你和常远有机会也出去看看。”
赵刚说:“本来常书记已经安排要给你接风的,但是我考虑到你今天的身体状况,所以跟他沟通后就改在明天了。在医院的时候我给小夏打了个电话,她说正在给你熬小米粥包饺子。”
赵刚这么一说,关昊才想起来忘了给她打电话了,好在赵刚懂他,及时把他回来的信息传给她,免得她担心。关昊睁开了眼,正了正身子,说道:“是啊,我的胃不好,吃西餐不好消化,那里的中餐馆大部分是南方人开的,做什么都是甜的,吃进胃里更加的容易反酸,即便是粥都是又咸又甜,所以就特别想吃北方的小米粥和水饺了。”
“所以今天就不剥夺你享受……享受美食的权力了。”其实赵刚想说不剥夺他“享受生活的权力”,但是想到他刚下飞机就这么多烦心事,就临时改口为“美食的权力”了。
北方的冬季,天黑的早,刚刚六点多,天空就如同墨染,只有高速路两边被白雪覆盖的原野,倔强的反射着白茫茫的光。偶尔掠过的村庄,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灯火,给晚归的人点亮着心中回家的路。
小的时候感觉妈妈在哪里,哪里就是家。成家立业后感觉到你的女人在哪里,哪里就是家。这话一点都不假。无论世界有多大,无论你身在何方,地球上总是有那么一小块方寸之地属于你,让你疲惫的心灵得以放松和歇息。现在,经过了遥远国度的跋涉,关昊正在向着自己的那一小块方寸空间奔驰着,他似乎感受到了窗户里泻出的灯光,还有隐隐约约的琴声…….
想到这里,他突然问赵刚:“刘梅快生了吗?”
赵刚一笑,说:“快了,羡慕了吧?”
关昊笑了笑,没有说话。
摒弃所有烦恼和不快,关昊怀着对她的向往,摁下了门铃。
很快,夏霁菡就打开了门,满脸的惊喜。穿着碎花的家居服,随意挽着头发,完全是他想象中的小模样,只是这张小脸有些憔悴和消瘦,眼神中还有那么一点明显的闪烁和不安。
关昊拎着行李箱,走了进去,夏霁菡关上了房门,从里面仔细的拴好房门的保险,刚一转身,自己就面对着了一个辽阔的怀抱,她没有丝毫的犹豫和羞涩,立刻就投入其中,身体随后被他紧紧的箍住。她的双手环住了他的后腰,脸贴在他的胸前,霎那间,那熟悉的气息和稳健有力的心跳,以及从心灵深处觅到的踏实和安全的感觉,涤荡着她整个身心,让她几乎掉下眼泪。
关昊的双臂不停的用着力,每一次用力她都感到了是一种语言是一种问候,她闭着眼,也用自己不断加力的双臂回应着他,在爱人辽阔的怀里陶醉着,希望此刻被定格到永远。
许久,关昊才说:“萏萏,想我了吗?”低哑的声音从他的喉间逸出,令她百感交集,她说不出话来,只能在他怀里不停的点头…….
慢慢的,他捧起她满是泪水的小脸,用两根食指的指肚,不停的摩擦着她的小脸,试图抚去她脸上的疼痛。凝视着她漆黑如琉璃般的双目,说道:“宝贝,受委屈了。”
只这一句话,就让她眼里积蓄的泪水夺眶而出,只这一句话,就使她所有的委屈与不快烟消云散。
他抱紧她,感受着她胸脯由于抽泣而起伏的动作,为了不使她进一步抽泣,他就越来越箍紧她,直到她感到些许的窒息才松开。
她在他的胸前蹭了蹭眼泪,说道:“你饿了吧?”
“嗯,有点,惦记着你的美食,飞机上的东西我一口都没吃。”他低头深情的看着她说。
她含着眼泪笑了,小手覆上他的脸颊,心疼地说道:“你怎么这么瘦了…….”下面的话由于哽咽就说不出了。
“饿的。”关昊说的是实话。
夏霁菡忙帮着脱下外套,换下鞋,拉着他的手来到洗漱间,伸手调好水温,就让他洗脸洗手,递给他毛巾擦干脸和手后,又拉着来到餐桌旁,把他按在椅子上,给他端上一碗稀稠适中的小米粥,这才开始往滚开的锅里下水饺,弥漫的水蒸汽带着家的温馨溢满厨房……
关昊真是饿了,自从知道要回家他几乎没吃东西,早上只吃了一片素面包,他的胃实在是太弱了,几乎扛不住西餐的侵扰了。现在喝一口她熬的糯懦的香香的小米粥,顺畅而下,感觉里面干涩的肠胃被浸润是那样的舒服、熨帖,上下有一种融会贯通的感觉,沉寂了多日的肠胃被瞬间激活,似乎每个细胞都开始游动着、追赶着,肚子咕咕的叫了起来。
关昊听见了肚子里传来的叫声,他不由的乐出了声。
夏霁菡正在用小汤匙推动着锅里的水饺,听到他莫名其妙的笑声,探出头问道:“你笑什么?”
他又喝了一口米粥,慢慢吞咽下去,说道:“怪了,我好几天都不怎么吃东西了,只吃一点维持生命,饿的眼发黑这肚子都不叫唤,可是刚喝了两口粥,肚子里的乐器就开始凑鸣,而且声音嘹亮,不信你听听。”他拍着肚子说道。
奇怪,他拍了好几下肚子也不叫,夏霁菡就走过来,刚把耳朵贴在他的肚子上,就传来咕噜咕噜的叫声,而且声音很大很响,以至于不用贴着肚皮都能听到。俩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关昊说:“只要我的肚子一叫,我的胃就好了,原来又硬又难受,根本不动也不叫。”说完,他不停的打了几个嗝,里面的浊气排出,人也感动神清气爽,眼里有了光泽。
夏霁菡说:“我这米粥有这么神?”她问道。
“神,太神了,都想了好几天了。”
很快,一小碗米粥就下肚,夏霁菡嘱咐道:“慢点喝,你的肠胃太弱了,喝快了不消化。”她回到厨房,用小汤匙再次推动着锅里的水饺,走出来继续说:“德国人民真不友好,居然让你饿成这样。”
她又给他盛上半碗米粥,他几口就喝完了,说道:“不喝了,等着吃水饺。”他站起来,拍着肚子,以使米粥更快的吸收消化。
夏霁菡反复往滚开的锅里滴着凉水,尽可能的让水饺足够软熟。的确,如他所说,他的胃经不住任何坚硬食物的刺激。
北方人吃水饺喜欢蘸着醋吃,这样提味、不腻。关昊也喜欢这样吃,但是今天夏霁菡却没给他醋,而是鼓励他说:“我包的饺子不腻,你吃一个试试。”这个不用怀疑,他已经反复验证过了。
“连点醋儿都不给吃,可恶的婆娘。”关昊夹起一个小水饺,微微张嘴,就吞了进去。
“天哪,你怎不嚼就咽了!”她惊呼,这样吃还了得,更不消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