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殿,就完全记不起相应的名字了。
一直往西,穿过几道宫门,方少泽才发现这一大片是宫殿的废墟,有焚烧过的痕迹,才想起来这里便应是建福宫的遗址。
方少泽做了许多功课,自然也知道十年前的建福宫大火。
那场大火烧毁房屋三四百间和无数珍藏,其中包括建福宫之内存放着的乾隆年间从各国各省进贡的珍宝。这些珍宝自从嘉庆年间就处于密封状态,一直都未曾打开过。
当年也有传闻,说是太监们为了掩盖这些珍宝被人偷盗tiáo换,才索性放了一把大火,把所有罪证都毁于一旦。
而沈君顾的父亲沈聪,也丧生在那场大火之中。
方少泽见沈君顾从怀里掏出来一个酒壶,便知道他应该是来这里祭奠他爹的。他也没有走开,离了很远就站住了脚,给沈君顾留有了足够的空间。
夜风中传来了沈君顾模模糊糊的细语声,方少泽听不清,也没有留意去听。他笔直地站在那里,仰头看向星空,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
这片星空,和他在太平洋彼岸时所看到的没有什么区别。可星空之下,却是两片截然不同的土地、两个命运天差地别的国家。
也不知道,他脚下的这片土地需要用多少年才能击败入侵的侵略者,需要用多少年才能建立起一个新的国家,需要用多少年才能让百姓安居乐业。
看不到未来的黑暗,心中难以言喻的烦躁,让方少泽忍不住从大衣的兜里翻出一盒香烟。随着火柴划开时的哧啦声,跳跃的火焰照亮了方少泽的脸容,尼古丁苦辣的味道通过口鼻进入肺部,让方少泽jīng神一振。
“给我也来一根。”沈君顾的声音从他的身侧传来,显然也是早就知道他跟了出来,毫不客气地从烟盒里抽了一根出来。
方少泽把火柴递了过去,沈君顾却并没有用,而是叼着烟把头凑了过来,直接在方少泽chún边的香烟上借了火。只听他含含糊糊地低语道:“宫里可不让抽烟的,下不为例,而且也别用火柴,这里全是木质建筑,容易着火。要是让傅叔看到了,肯定会说你。”
方少泽看了眼周围烧成残垣断壁的建福宫遗址,原谅了沈君顾的过界举动。
两个红点在暗夜中忽明忽暗,在烟雾缭绕中,两个人谁都再说话。直到这根烟抽完,沈君顾把烟头扔到地上,用脚踩熄,“说吧,找我什么事?”
沈君顾早就发现方少泽跟在后面了,他自从回故宫之后,为了避嫌,就没再单独见过面。他想着这家伙八成也要按捺不住了,果然今天他稍微创造了一下条件,对方就识相地跟了过来。
“关于政务院院长下达的通行证。”方少泽的烟抽得比沈君顾慢,而且姿势优雅好看得多,他弹了弹烟灰,解释道:“年后我就要去给他拜年,他曾经跟我暗示想要一点孝敬。”
“孝敬?”沈君顾yīn阳怪气地冷哼道。
“应该是跟傅院长索过贿,但傅院长没有答应,所以通行证才办不下来。”方少泽有点不理解这种思维,面前的建福宫一把大火就烧毁了成千上万件珍宝,如果再这样拖下去,等日军攻破北平,故宫这么多文物古董,一件都保存不下来。现在是多留在北平一天,就多一天的风险,这笔账傅同礼怎么就不会算呢?“为了一两件古董,就让众多的古董陷于危险之中,这并不是一个聪明人能做出的选择。就像是一辆火车遇到了险情,向左边轨道变道会撞上一个人,但不拐就会死一车人,如果你是火车司机,你会如何选择?”
“呦,这话可说得就不对了,这重点是不拐的结果是自己会死吧。”沈君顾嗤笑道,“行了,不跟你辩解这事儿。问题是,那老家伙胃口不会小的啊,一点孝敬是多少?够用吗?”
方少泽本来还因为沈君顾的嘲讽绷紧了俊脸,听到他后面的问话,才放松了些许表情道:“对方也只是想要我一个表态,我拿个一两件过去就可以。对方日后应该也会南下去南京政府任职,他看的应该是以后,当然,现阶段先应付过去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