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烤着鱼,海浪开着花。
别后重逢的欣喜,两情相悦的绻缱,最下饭的,是说不完的话。
吃完饭,两人坐在星空下的海岸边小酌。诸葛从容不好意思去看恕儿,只好望着漆黑的大海,娓娓诉说:“颜姑娘,为了来见你,我没等诸葛家的大船。我看风向合适,便心急地驾着小白帆而来,三天三夜都未合眼,生怕我睡着了,就被卷进浪里。其实,我本想等忙完手头的事情,便去晟王郡里找你。放眼楚境,没有我们诸葛氏找不到的人。可是没想到,你竟会亲自前来找我,还让仙沪钱庄的掌柜给我鸥鸟传书。你可知道,当我看到你写的那一行小字时,有多高兴吗?什么叫做欣喜若狂,什么叫不释手,什么叫做百看不厌,尽在你给我写的那一张纸条之中。”
诸葛从容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个晶莹透明的琉璃小瓶。小瓶用木塞封口,瓶子里塞着一张卷好的纸条。他将琉璃小瓶递给恕儿,说:“这张纸,我收好了。上面写的是:乌衣剑法小成,繁京颜氏拜上。”
恕儿心里感动,拿着琉璃小瓶在手里摩挲了一会儿。没想到她随手写的几个字,会有人如此珍视。三年来,她从不确定在西岭之中教她乌衣剑法的男子,到底是否对她有情。就算有,是江湖浪子随意嬉戏的情,还是富家少爷随手挥霍的情?四处流浪时,她听过太多关于生母萧忆的议论,她绝不会去当一个为情所困的亡国公主。她不会轻易爱上任何人,因为孤身一人,就是彻彻底底的逍遥自在、轻松无忧。
她知道,一旦付出真心,就会羁绊一世。她听那些说书人说过太多遍,萧娘娘虽然被宋怀王困在白玉宫中,但她爱的是别人,她怀的也是别人的孩子,于是郁郁而终,不得善果。她知道,如果她爱的人不能与她相伴一生,她宁可不爱。所以,当年在药王山里,既然那诸葛少爷并没有给她任何许诺,她自然就会知趣地离开他,选择与他,分道扬镳。她认为,三年很长,足以令她练熟一套剑法,忘掉一个人。
那晚偷偷离开晟王府,来找诸葛从容,她并没有抱多大希望,所以也羞于对任何人提起。她只是想来换一个心死,亲自证明那诸葛少爷曾经坐在药王山紫玉兰古树上随口说的邀约,不过就是随口一说罢了。若是此行见不到他,或是见到了,他们却仍然不能彼此承诺,那么山高水远,就丢给他一句再不相见。
可是今日,面对这样的诸葛从容,恕儿忽然觉得,心动或心死,都已不能由她控制。原来,当年随口一说的三年,还未逾期,他便早就跑到了赵国去找她。原来,擦肩而过,竟终能换来一场远在天涯海角的重逢。
恕儿将琉璃小瓶递还给诸葛从容,诸葛从容却顺势握住了她的手。她低着头不敢去看他,只觉晕眩如乘浪。
诸葛从容碰到这样一只软糯温润的小手,忽然紧张了起来,不敢使劲握着,也不敢松懈。他磕磕绊绊地说:“颜姑娘……我……我一介武夫,不,不,我也不只是会武功的,我还会很多别的。我……我想问你……”
恕儿从未见过诸葛从容这个样子,倒是一扫适才的羞涩,抬眼看向他,问道:“诸葛少爷,你想问什么?”
诸葛从容忽然放开了恕儿的手,轻轻咳嗽了一声,说:“我想问你……陈国那个秦家是不是彻底倒了?他家的生意,真的全都由你接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