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道:“诸位卿家若对颜公重修赵宫之策还有更多不解之处,可以另行商议。宋国乔公之策,也是自成一家的经世理念,众位不妨与本王一听为快。”
赵王打断了众臣和众商客对恕儿的盘问,恕儿感激地向赵王行了个礼。林璎见恕儿略显疲惫,急忙跳起,端上一杯茶水给她。她接过茶杯,一饮而尽,给林璎使了个眼神,让他先回坐席,勿失礼数。
乔靖不如恕儿能说会道,只言简意赅地说:“在下所呈之策,其实与颜兄之策,不谋而合。颜兄所谏,无微不至,而在下所谏,无外乎八个字:‘大国治小,小国治大’。在下以为,治理大国,应善于管理、各部一统,才能越加得心应手,如治小国。而‘小国治大’,所谓大,并不是版图之大,而是声望之远。小国盛名,则宾客不绝,财富不断。金银在手,可养兵、可筑城,无须虚与委蛇于强国,自可不偏不倚,长立于九州。颜兄所言,重修赵宫,招揽九州名士商贾汇聚平梁,便是在下所谓‘小国治大’。”
丞相卢信问道:“虽说‘小国治大’可为,但将钱财、名士汇聚赵国,盛名之下,难免不招惹是非。若是赵国富庶,陈宋两国若是起兵夺之。到时,小国何存?”
乔靖不怒自威地反问道:“丞相大人,陈宋两国百年不夺赵,其中缘由,你不知道?”
卢信被宋国男子冷峻的眼神看得汗毛竖起,尴尬一笑,说:“百年前赵庄王、赵襄王、赵文王时,赵国强大,国土比当今宋国不少。赵国分隔陈宋,止免战乱,当时陈宋二国还尚弱小,靠赵国扶持,才能逐渐稳固社稷民生。一度关外戎族作乱,已攻入陈国酒郡,若无赵国出举国之力相助,陈国繁京早已踏在戎族铁骑之下。彼时巴蜀未统,宋国休憩,楚越战乱,天下唯有赵国独尊。赵国每每调兵遣将、相助各国之时,都派使者与九州诸王签下‘赵国与诸国永不相伐’之约。赵国虽在陈宋崛起后的威逼之下流失国土,甚至在二十余年前陈宋之战时,陈宋大军伤亡最惨重的战役便是平梁之战,赵国变成了尸横遍野的炼狱,国都平梁几乎夷为平地。陈王麾下李将军,便是现如今的陈王李忱本人,亲自攻入宁和宫中,彼时先王仍在,拿出陈赵之间永不相伐的契约,对李将军说:‘将军之才,不在拥兵,而在治国理政。他日将军若能夺下陈王宝座,必须名正言顺,使天下信服。陈赵之间,契约犹在,你若斩杀我赵国独孤氏,便是背信弃义之徒,谈何君王之仪?’”
乔靖道:“丞相大人既然知道那永不相伐的契约,又何须在下多言?赵国如今国力不盛,尚能与世无争,独立于世,只因九州诸国都不愿做违背信义、遭人唾弃之事。赵国在,九州公约礼信便在。他日赵国国强民富,诸国只会更加愿意与赵国世代交好,彰显国之礼信。”
恕儿笑道:“在下说句粗鄙浅陋的话,自古只听富人怕穷,没有听过穷人怕富的道理。赵国清简,可以与世无争,赵国富庶,亦可以与世无争。只要不忘本心,富贵与否,皆是过眼烟云。”
又是一番问答讨论之后,赵王打断道:“辛苦众位卿家、贵客,午膳已在花园备好。众位若得空闲,尽可在宁和宫中徘徊几日。孤愿与众位仔细商讨改建赵宫之策。至于商策头筹,孤以为,陈国颜公与宋国乔公皆呈妙策,并列为先,各自赏银五十两,赏赵国良田十亩。”
恕儿与乔靖对望一眼,互行一礼。
平梁商会,名扬天下。从此陈国颜氏树公,九州路人皆知。
赵宫花园的午膳热闹非凡,各国商客都纷纷来到陈宋两国商客的四人之桌,给恕儿、林璎、乔靖、乔岭敬酒道贺。
众商暗自觉得,赵王不愿得罪陈宋任何一方,所以才让颜老板和乔公子拿了并列头筹。按理说,陈宋两国相争已久,百姓之间多生仇怨,颜老板和乔公子应该彼此厌烦才对,怎得几天下来,他们初相识时的虚礼倒变成了惺惺相惜?
那些心怀嫉妒的商客觉得,若是敬酒能把他们灌醉,若是灌醉能让他们露出真面目,也算是一出好戏。没想到,颜老板被灌得面红耳赤之时,那冷面如霜的乔家公子居然主动为他挡酒,将自己也喝了个面红耳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