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花厅外正是腊梅初绽。满树的花,一朵朵玉黄的腊梅缀满枝头,有些已然盛放,有些正是含苞待放。空气中隐然浮动着淡淡幽香,凛冽而清冷。
薛元珍正带着几个丫头在剪花枝。
她一向喜欢摘些花花草草的,以前在太原就是如此,非常的有闲情雅致。
她旁边还站着个陌生的,约莫十四五岁的小娘子。穿着件粉紫色的杭绸面夹袄,湖蓝色马面裙,人生得娇俏水灵,身段也极好,应当就是宋家的小姐了。指着枝头笑着跟元珍说:“元珍姐姐你快看那支,那支好看!我们要那只吧!”
元珍正要叫丫头去剪,却发现元瑾正站在一旁看着她。她就笑着对元瑾招了招手说:“妹妹可算过来了,过来一起剪花枝吧!”
宋家的小姐听到元珍的话,便回过头看。
只见一个长得极美的少女,穿着件红色斗篷立在那里。她背后是个形貌昳丽,容貌极为出众的少年,玉刻般精致典雅的五官,却有一种冷然的气质。比那少女高了大半个头,穿了件玄色斗篷,越发显得高挑。
这少年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她竟然一下就红了脸。
毕竟这少年风姿夺人,实在是迷人心神。
“这位是宋家小姐吧?”元瑾先笑问。
薛元珍才给两人介绍了那少女,果然正是宋家三小姐,紧接着她又向宋三小姐介绍了元瑾,“这是我二妹。”又介绍了闻玉,只不过因男女有别,便只说,“这是我们定国公府的世子爷。”
宋三小姐喊了元瑾一声姐姐,然后再看向薛闻玉,眼睛亮亮的,声音轻了许多,屈身道:“……世子爷安好。”
闻玉对外人一向冷淡,所以只是对宋三小姐略微颔首,跟元瑾说:“……我便先去正堂了。”
随后带着小厮走了。
那宋三小姐却有些失神地看着他的背影。
元瑾注意到了这位宋三小姐的异样,她又看了闻玉的背影一眼。
不知不觉的,闻玉竟已长大了。小时候只觉得长得好看,如今却是俊美迷人,她已经很多次看到小姑娘对着闻玉脸红了。
她们一行往花厅里去,宋三小姐回过神之后,却开始向薛元珍旁敲侧击地打听起来:“……我看姐姐今年不过十六,元瑾姐姐年纪也不大,不知世子爷今岁几何了?”
薛元珍也看出一些端倪,笑道:“他是我们的弟弟,今年虚岁十五呢。”
宋三小姐听了便有些出神,原来跟她正是同龄,男孩这时候长得快,薛闻玉个子抽得高,她还以为有十六七了。
元瑾觉得这次似乎有点不同寻常,这位宋三小姐好像真的对闻玉动心思了。不然一个姑娘家,何至于这样打探起来。
三人踏入堂内,却见里头老夫人,崔氏,和一个衣着富贵的陌生妇人正相谈甚欢。
老夫人一看到三位姑娘进来,笑着对她们招了招手。
“阿瑾可算是来了,快过来见过宋夫人。”
这位原来就是宋夫人。
元瑾便走过去,给宋夫人屈身行了礼。
老夫人拉着她的手,将她带了过去,对宋夫人说道:“我这孙女,才貌俱佳,聪明伶俐。今年可是虚岁十五了。我本是还想多留在身边几年,陪我说说话的。你看可好?”
宋夫人将她上下打量一番,神色却并没有所动,只是笑着说:“二小姐果然是花容月貌。就是不知可会女红灶头,管家算账,还有,可曾读过什么书?”
崔氏也在旁坐着,听到宋夫人的话之后,不停地给元瑾使眼色,肯定是想让她说什么都会。
虽然实际上,元瑾的女红灶头很让人一言难尽。
元瑾却听着这形式似乎有点不对,就笑道:“我女红灶头一般,管家算账不好说。书本略懂。”其实元瑾的算术非常厉害,并且她博览群书,学识也不错。但现在她只是个庶房小娘子,没怎么进过学堂,自然不能说太多。
宋夫人听了笑容就有些勉强,毕竟很少听到姑娘评价自己这么坦诚的。
崔氏在旁听了,很是痛心疾首。
女儿怎么就不按着她的指示来做呢!
她暗暗瞪了女儿一眼,同宋夫人笑道:“她是谦虚罢了,其实都还行的!”
元瑾听了嘴角微动,但仍然什么都没说。
老夫人见宋夫人的神色,就知道了几分她的意思。也只能笑笑,先叫开席了。
等入了席,元瑾才低声问崔氏:“你们刚才究竟在说什么?”
崔氏才告诉她,原来是这宋夫人的嫡次子正当龄,她欲给她儿子寻个好婚配。老夫人听了自然精神一振,觉得这是门好亲事,元瑾也到了将要出嫁的年纪了,故这次才请了宋夫人上门,同她说了元瑾。想将元瑾许配给这国子监祭酒家的二公子。
国子监祭酒虽然只是四品,但其掌大学之法和科举考试,实权极大,且在读书人之中声望颇高,日后很可能擢升六部侍郎,他们家的嫡次子据说敏而好学,颇有才华,自然是一门好亲事。
就方才来看,这门亲事是肯定不会成的。像宋家这样的书香门第,比别的家族更在意姑娘正统的出身和女德。元瑾虽然如今是定国公府小姐,毕竟只是收养,本身只是太原小门户所出,身份不够高。
宋夫人方才的表现,明显的就是没有瞧上她。
自然,元瑾也并未想这时候,跟什么国子监祭酒家的公子成亲。
崔氏却有些惋惜:“你方才说都精通,日后再突击练习不就得了吗。这样一门好亲事……”
元瑾淡淡道:“我还没及笄,您何必着急这个。”
崔氏听了却不同意她的观点:“你以为你还小么!人家一般十四、五岁就定亲了,拖到十七再不定亲的,就会被旁人指指点点,说你有问题了。”崔氏又想了想,脑子一活,“或者,薛元珍那桩魏永侯爷的婚事,你也不是不可以争取……”
元瑾看了她一眼,警告道:“绝对不行,您可千万别动什么歪脑筋。”
崔氏成天究竟在想什么!
崔氏却觉得可惜:“魏永侯爷可又比这国子监祭酒更富贵,那可是侯夫人的位子……”
元瑾就吃着菜不理崔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