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那边打来电话,”宋以岚顿了顿,“我妈失踪一天了。”
“你现在在哪里?”徐忠猛地站起来,沉声道,“你别太着急,先保持冷静。”
“车上,先回老家看看情况。”宋以岚的声音夹着呼呼的风声,听不出应有的极度担忧。
徐忠走进房间,从医疗箱里迅速拿了几样,出了门,“到我家这边停一下,我跟你一起回。”
那端安静了一会,只有宋以岚的呼吸声传过来,喷在徐忠耳边。
半晌,才有一声极轻的应答声。
宋以岚放下电话,伸手开了一点车窗,任凭风吹得她的长发肆意飞舞。
“家里的事,你没跟他说过?”宋以峰抬头瞥了一眼后视镜。
宋以岚看着车窗外,头也没回,“没有必要。”
“能看得出来,你们是奔着结婚去的。可婚姻是两个家庭的事。”宋以峰劝她。
“那是对有家的人来说的,不是对我。”宋以岚依旧看着窗外,像是说了件毫不相干的事。
宋以峰最了解她的脾气,深知这个话题是她的禁忌,便没有再说什么,一言不发地打开了收音机,好让气氛没那么冰冷。
车子经过几个路口,宋以岚很快看到了路边高挺的身影。
入秋有一阵子了,太阳落山后空气的温度总是偏凉。徐忠刚刚坐进车里,一只手就被宋以岚逮住正反摸了摸。
徐忠在风里站了一会,手心里的温度竟然比宋以岚还要高一些。
宋以岚刚要松手,却被他反制住。
“冷么?”徐忠的手比她的大出不少,很轻易地就能把她的手整个包住。
宋以岚摇了摇头继续看向窗外,倒也不挣扎,就这么任他捂着。
虽然表面上没有多么着急,也能明显感觉出宋以岚的不同,像是整个人敛了锋芒,独自缩进坚硬的壳里。
徐忠看着心疼,手上的力气更大了些,希望能给她力量。
“没事,”宋以岚的声音很轻,几乎就要隐在环境里,“我对她没什么感情。”
道路上已经鲜有其他车辆,他们一路向西,走在宋以岚已经很多年没有踏上过的回家路上,在漆黑的夜幕里划出一道光亮。
宋以岚的家乡在北边的一个临江城市,母亲河自西北方向流经那里,再向东汇入大海。御城人也依靠母亲河这个得天独厚的优势,发展了沿江最大的港口。
这是徐忠对御城仅有的一点印象。
但对于宋以岚来说,这些都跟她关系不大。
童年,那个女人狰狞的表情,木棍打在身上的灼烧感……没有一样是值得回忆的。
一抬头,对上后视镜里宋以峰的视线,宋以岚不自觉拧起眉,目光一撇再次飘到窗外去了。
如果可以,她真的宁愿一辈子都不回来。
车子拐了几个弯,从灰色的建筑物里开进棕黄色的田地,最终在一个小村庄里停下。
宋以峰把车停在路边,徐忠第二个下来,宋以岚停了一会儿,才面无表情地出来。
村子本来就不大,户与户之间隔的很近,常常只靠一面围墙隔开两户。徐忠四下看了看,觉得这里如果真的发生什么意外的事,肯定会立刻惊动邻居街坊。
周围是清一色的两层农家小院,只面前这一家仍是低矮的平房。宋以峰掏出钥匙拧开锁,一点一点转动铁质大门的阀杆。
“小峰?”
阀杆转到一半的时候,隔壁的门开了,走出来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
“是我,”宋以峰回头,顿了一下,喊道,“大娘。”
宋以岚听见这称呼,往相反的方向挪了挪,连头也没回。
“刚到家?”老人的寒暄似乎还没有结束。
“昨天来的,开了一夜的车,刚到。”宋以峰又开始转铁门,“就您自己在家吗?”
“他们刚走,下地干活去了。”老人拿拐杖指了指宋以峰正在转的铁门,“你家里没人,这附近都找过了。”
“我知道,我再看看有什么线索。”
老人嗯了一声便没再搭话,嘴里低声念叨着什么,偶尔有一两个比较清晰的词碰出来,拼接起来也毫无意义。
房屋里面就是典型的农村布置,一个硬质的沙发,一张朴素的桌子和几个高低不一的木板凳,再往里,是一个涂漆早已掉色的衣柜和一张单人床。
桌上空间看起来也有清晰的分配,一半放了几个摞在一起碗碟,另一半放着几个还算新鲜的茄子。
徐忠走近一些,看见一张照片,用厚厚的透明胶带紧紧封在桌上,上面穿着学士服的宋以峰一手搂着一个中年妇女,一手举起用绸带绑好的学位证书。
这样的照片屋子里还有很多,有宋以峰单人的,记录了他从小到大的过程,也有母亲和他的合影,几乎达到了随处可见的程度。
徐忠来回走了几圈,没有见到哪怕一张宋以岚的照片。
而宋以岚像是对这些照片视而不见,至始至终面无表情,只在衣柜前停了一会,回头看宋以峰,“你那房子的钥匙呢?”
宋以峰走过去,上下翻找了几遍,摇头,“没了。”
宋以岚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开始下结论,“这里没别的痕迹。她是自己出去的,估计去你那房子了。”
徐忠明白了七八分,加上最初对于没有惊动任何邻居的猜想,觉得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