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一个六七岁大的小女孩,在他的官衙大堂上,没有吓得晕过去,反而口齿伶俐,侃侃而谈,把他堵得没话说。
县官又下意识地溜了一眼下面的差役,那个老差役狠狠瞪了燕然一眼,对上面行了个礼,然后就开口了:“小女娃儿一派胡言,你娘亲能有几只?十几头猪,还有几百只jī……”
燕然打断他的话:“我家就不能雇人了?前年滁河府发大水,我和娘救了一个快饿死的妇女,她本是养jī能,我家的jī就是她帮着养的,后来他丈夫带着儿子也找了过来,到现在还在我们家帮工。”
燕然又把眼光转向县官:“大老爷,账簿往后翻,大概倒数第十页,有一笔卖小jī的收入,就是我家的雇员林大娘,孵出小jī卖钱所得。我家出的jī蛋,林大娘负责孵jī,最后,卖了一千只,她家得钱五千多,我家得小jī三百多只,钱三万三千。大老爷,这些不是民女胡说,附近村民都可以作证的,林大伯和儿子起早贪黑的卖jī,肯定有人能记得。”
县太爷见账簿上一笔一笔,记得清楚,燕然的辩解又合情合理,便一拍惊堂木:“杜仲德,你兄弟杜叔贵偷贩私盐,他言称受你指使,并且,所赚银两,也由你收存,现在,你还有何话说?”
“大老爷,民女有话说。”
县太爷被气笑了:“你还有什么说的?”
“大老爷,小民女没法洗清爹爹身上的冤情,但我能说清我家的事情。
“讲!”
“大老爷,我家可奇怪了,祖父祖母偏心得很,都不待见我爹。我爹爹在家就像是个奴才,干活吃苦都是他的,享受却是伯伯叔叔们的,兄弟几个中,读书最好的是他,祖父却找了借口,bī着他在家种地,其余几个学得和他差多了,却都能在学堂混日子。
直到前年,爹爹在家闹了一场,我们一家被赶到荒坡上住草房,娘亲辛苦做活儿,才供了爹爹考秀才。这些事儿,村里人有目共睹,大老爷派人去打听就知道我所言非虚。”
知县都听得傻眼了,这么小的孩子,口齿也太伶俐了吧,想想自己的女儿,各种先生嬷嬷的教导,未必在自己出事的时候,能有这份敏和胆量。
燕然低着头,也不知县官在跑神,她略微停顿,深吸一口气说了最后一句:“大老爷,我爹在家如此卑微,三叔怎可能把赚的钱都给了他?还有,祖母这一年多,吃穿用度比以往好了许多,村里人也都知道。”
县太爷觉得燕然说得有道理,但这些都得派人tiáo查,他审了半天,觉得累了,便一拍惊堂木:“事实如何,本县还要再查,杜仲德fù_nǚ暂时收监,后日再审,退堂!”
燕然听到娘亲忍不住哭泣的声音,转过头对着衙门口大声道:“娘,别哭,大老爷是清官,肯定会还咱们一个公道。”
正走向后衙的县官脚步一顿,这话听着还真舒服呢,他来左山县,快满三年了,若是能落个青天的名声,考绩得优,是不是就能入了贵人的眼呢?
左山县,可是吏部尚书胡大人的家乡啊,燕然没有挨打,也亏了家乡出了个胡宰丰,县官不得不注重名声。
燕然虽然是儿童,还是因为男女有别,被迫和爹爹分开,押到了女监,和三个女犯人关在一间小小的牢房里。
禁婆已经让人打过招呼,对燕然还算和气,大概燕然又乖巧又可爱的外表,还小小打动了他,禁婆威胁了一下同牢房的人:“谁敢欺负了这位姐儿,仔细我扒了她的皮。”
屋里几个女人,一个蓬头垢面,据说是下药杀婆婆未遂的,神经已经不正常了,抱着一个破枕头,哼哼唧唧唱着催眠曲,一个却收拾非常整洁,她是某个富人家的小妾,坚信自己被冤枉,男人回来,就会救赎自己,还有一个,农妇打扮,坐在角落一动不动。
禁婆给了燕然一捆干燥的稻草,她铺开,靠着墙坐在角落,还有两天呢,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