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伸长脖子望去,远远的,官道上跑来七八个身着灰绿色丝质长袍、头戴黑色纱帽的小太监,他们边跑边“啪啪啪”地拍着手。
一旁拦着百姓的红衣官兵“唰”地一下子整齐地列队在道路两侧,风起了,扬起前排将军身披的赤色战袍,金色的铠甲耀目而威武。
拍手的一队小太监跑开后,紧接着来了一排足登黑色刺金长靴,手持大铜锣的红衣太监,他们每走三步便拿起锣锤“咚”地敲一下,锣声震天,令人不由地正襟肃静。
众人皆屏息深望,却迟迟不见人影。
又过了一阵子,风才停了,方闻隐隐鼓乐之声。远远地,见着了凤翣龙旌,雉羽宫扇,无数宫人连成一串,宛若游龙,缓缓而来,款款悠悠。
四周的官兵“刷”地跪下,百姓见之,也赶紧跪下。明明是来此看热闹的,此刻却被所谓的皇家气派吓得趴在地上不敢抬头看。
刚刚与老者搭讪过的年轻人此刻亦是匍匐于地,却端着好奇,轻轻地抬头,通过人群里的缝隙悄悄地一瞄一把曲柄九凤金黄伞过来,再见一队队捧着各色珍奇宝物的太监一一过完,后面方是八个太监抬着一顶金顶鹅黄绣凤鸾舆
“姑娘,这饼饵咱们不能再吃了。”鸾舆旁,一个身着翠色宫衣,约莫十六七的侍婢凑近了,对舆内之人轻轻地提醒着。
“咳咳”不说倒还好,外面的人这么一劝,里面的人似是猛地一吞,呛得厉害。鸾舆缓缓行着,偶遇春风推动,半截的帘子遮遮掩掩,隐现出鸾舆内一位看起来只有十三岁左右的少女。
此时坐在鸾舆内的正是江南苏家的小姐,苏浅浅。
苏浅浅此生第一次吃得这么好吃的饼饵,她强吞下怀里的最后一块,又甩起大红色刺金凤袍的袖子在唇边轻轻蹭了蹭,方才朝鸾舆外小心叮嘱的侍婢微微一笑,那侍婢见她竟把饼饵猛吞了,竟也是哭笑不得,宠溺地朝她眨眨眼又摇摇头。
从江南到京城,因是走了些水路,所以只半个月,可自从她们到了京郊外的渡口,这一路行来,每天都有无数人在沿途跪拜。起初苏浅浅被这排场给吓了一跳,可现在,她已经适应得能在这样热闹的环境下静心享受完一盒饼饵,懒洋洋地靠在鸾舆内,眯着眼睛小憩。
苏浅浅虽是江南皇商苏家的嫡生大小姐,可因年幼失了父母,又没有亲兄弟亲姊妹,亲叔叔觊觎她家的家产便把她养在膝下,自小便受尽了白眼。虽说表面上风光依旧,可平日家里大部分下人对她的态度,连庶生的丫头都不如。但苏浅浅却天生自带七分善命。小时候她跟堂姊妹争执,婶娘单只罚她一人跪在后山的小祠堂里。结果半夜府上着了大火,众人皆弄得狼狈,只有她一人,深处小祠堂内,竟一点没被惊着。每次有人要戏弄她时,反弄巧成拙,作用在了自己身上。后来又有看相的和尚给的预言,说她生来便自带贵气,将来能母仪天下。自此,府上的人便常常避过她,除了她自己房里几个侍候的小丫头外,人人只当它是个透明人。
可谁知,今年开春一道圣旨下江南,一身紫杉官服的钦差大臣翟茂载着几车的聘礼到了江南苏家,她苏浅浅的一生就此不同。一时之间,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家里的姊妹亲戚皆跑来道喜,沾亲拉故,好不热闹。
面对堆满了库房的珠宝绫罗、金玉古董,苏浅浅自是欢喜的;家里从前都不跟她一起说话的人现在每日都要到她房里走动,她既惊喜又别扭;想到自己不久后便要辞了家乡去往京城,她既期待却又隐隐地觉着不安;对于自己将要嫁给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她内心其实是抗拒的。但这种种一切,忽如一夜春风来,倒教人难以一下子理得清楚。说到底,她不过也是个十三岁的孩子,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