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会真的万岁万万岁,他会如寻常百姓一样生病,一样死亡,一样化成白骨……
萧瑾有人牵挂,也有牵挂着的人,那么谁会牵挂他?他又真的牵挂过谁?陛下颓然的坐回了龙椅上,顿觉这椅子真的太大了!还特别的硬,因为要维持着威仪尊荣,椅子上几乎没有叫人感觉到舒适的东西,他居然在这样的地方一坐就是那么多
年!这一夜,他没担心过他的帝国会如何如何,他的担心全数都用在了卫箬衣的身上,那是他的儿媳妇,是他儿子最爱的姑娘,在她的身体里还孕育着他的孙子,生命便是这
样生生不息,强大而脆弱……
他今夜第一次想的自己不是一个帝皇,而是要做爷爷的人,他的家人在生死抗争,他却只是坐在一边,无能为力,即便他富有天下又如何呢?
想要留住一个人的性命,都那么的难!
萧瑾在踏入偏殿的瞬间,手和腿不可自抑的抖了一下。
虽然旁人看他依然走的沉稳,只有他知道他是在咬牙死撑着。
他的目光在触及到那张躺着人的软榻的时候,他的心就已经在流血了,他的心防在一点点的崩溃……他甚至有点不敢靠近……本来他是那么的急切的想要回到她的身侧。
“姑爷。”卫庚第一个发现萧瑾进来,他怔了一下,随后颤巍巍的叫了萧瑾一声。
他已经很疲惫了,大量的内力都已经被他灌注到卫箬衣的体内,用来阻止毒气的蔓延,他几乎都不敢眨眼,生怕在自己眨眼的瞬间,郡主会发生不测。
卫庚这么一叫,在场的宫女与裴敏才发现萧瑾在无声无息之中已经站在了他们的身后。
宫女们饶是训练有素,也忍不住发出了些许的惊呼。这个人就如同地狱爬上来的恶鬼一样,他的衣袍虽然是神色的,但是如今已经是看不出原本的纹理了,几乎整个人都被血给浸泡过一样,浑身散发着浓郁的血腥气,就连
衣角都湿漉漉的,好像他一路走来,血便滴了一路一样。
宫女们哪里见过这样的人,吓的纷纷后退躲藏,宫中变故,人人自危,哪个人心底不害怕?
“乱什么?这是永宁亲王殿下。”裴敏断喝了一声,止住了那些慌乱了阵脚的宫女。他则起身行礼,“殿下,可曾受伤,让下官给殿下看看。”
裴敏让开,萧瑾这才看到了原本被裴敏给遮挡住的人。
他的心好像生生的被人揪住朝外拽着,那种撕裂般的疼痛几乎让他站都有点站不稳。
他所有的冷静与自持还有坚强在目光触及到平躺着一动不动的卫箬衣的时候,全数溃不成军。
他的双膝一软,人就朝前栽了下去。
“殿下!”
“姑爷!”
裴敏与卫庚大惊,齐齐的伸手来扶。
等碰触到萧瑾的手臂,两个人才暗惊,这个人的手是有多冷,冷的好像一块冰一样。
“我没事。”萧瑾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心境,反握住了裴敏的手臂,“她到底……”“现在还算稳定。”裴敏赶紧说道,“全太医院的太医们都在研究娘娘所中之毒。目前下官不敢贸然解毒,唯恐伤了娘娘与腹中的孩子。只是下官也不知道这样的稳定能维持
多少时间。殿下可曾拿住萧子雅?”
“拿住了,卫辛已经将他带进宫里,我已经让花锦堂和陈一凡过来问他要解药。”萧瑾稳了稳自己的心神说道,随后他转眸看向了卫箬衣,“我可以……可以碰一下她吗?”
裴敏看着萧瑾现在的眼神,竟是鼻子一酸,“自是可以的。”殿下那样坚韧的一个人,现在竟然流露出了惧怕的神情……
萧瑾朝着卫箬衣伸出了手去,在指尖尚未触及她皮肤的瞬间停住了。
“殿下,娘娘现在比较稳定,不会有事的。”裴敏以为萧瑾是怕他会碰坏了卫箬衣,于是赶紧安慰道。
“不,我……实在是太脏了。”萧瑾的眼底泛起了泪花,“我去去就来。”说完他立即起身,快步朝外走去。
他走的如同逃离现场一般,那背影萧瑟的叫人看着都觉得难受。
“父皇,儿臣求点沐浴用的水和一身干净的衣服。”萧瑾跌跌撞撞的跑去了外面对陛下说道。
“好,你要什么只管吩咐下去。”陛下看着自己儿子那一身泥,一身血,眼眶也不由湿润了起来。他吩咐下去,只要是萧瑾要的东西,立即准备,不得有半刻的耽误。不多时,萧瑾便在偏殿之后的一处宫舍里取了热水一点点的将自己洗净。肩膀上的伤口他也简单的包扎了一下,倒不是为了自己,而是怕自己满身的血腥之气冲撞了箬衣
。
她一定喜欢干干净净的自己,而不是刚刚那个浑身都是血的自己。
她不喜欢自己受伤,所以他的新伤不能让她看到。
在她的面前,他永远都要漂漂亮亮的,因为她说过,她就喜欢漂亮的他……英俊的他……
取过干净的白色长袍,萧瑾一丝不苟的将衣服穿上,随后又将自己的湿发整理妥当,这才重新回到了箬衣所在的偏殿之中。
看到萧瑾重新出现在偏殿之中,裴敏拉扯了一下卫庚,拽着卫庚从地上站了起来。
“咱们出去吧。”他低声对卫庚说道。
随后他又转眸对萧瑾说道,“殿下请单独与王妃娘娘待一会吧,下官就在外面,若是殿下需要只要叫上一声即可。”“好。多谢了。”萧瑾强忍住自己的情绪,平静的对裴敏一抱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