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谦拱了拱手,往杜鸿嘉脸上打量。这一路回京,自谢珩至亲卫,众人都是寻常打扮,杜鸿嘉一袭锦衫磊落,腰间虽未佩宝剑,但习武之人自有股刚硬之气,与众不同,且看其神情,显然颇有敌意。
他打量片刻,决定报出身份,“户部仓部司,姚谦。”
“没听说过。”杜鸿嘉跨前半步,“找我表妹何事?”
“我是伽罗……旧友。”姚谦侧身让开楼梯口的路,道:“去那边雅间好么?”
伽罗冷嗤,转过头来,神情陌生而疏离。
回京疾驰的路上,伽罗想过将来的打算,父亲的下落、外祖父家的处境、长命锁的秘密都令人挂心,思及淮南旧事,又怎会想不起姚谦?
那日的心灰意冷清晰印刻在记忆里,往年同游的景致有多美好温煦,那日撞破实情的失望就有多深刻冰冷。
曾经也是豆蔻年华里仰慕信赖过的人,是淮南春日里最念念不忘的风景,即便撕毁信笺时已决意忘记,又怎会真的毫不在意?
尤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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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迅速权衡起来。小说网
还未理清思绪,就见谢珩一手执钢钉, 另一只手绕过她手背, 捉住她的手指。
他的手果断而用力,捏住伽罗的中指,毫不迟疑的抵在钢钉上。钢钉稍稍用力,柔嫩的肌肤便被戳得陷进去。
伽罗惊恐畏惧之下,全副心神几乎都放在了手指,些微痛楚传来,立时卷着恐惧袭遍全身。小说网
她浑身抖得更加厉害,眼中泪水朦胧。
慌乱之中,双手难以动弹, 使劲后退的双脚似踩到异物,却无心理会。
谢珩居高临下,道:“北凉议和事关重大,西胡王室派出死士, 必定有所图谋。太上皇和朝臣的性命都还在北凉手中,这里万千百姓危在旦夕, 不容闪失。既然卷了进来就休想全身而退,傅伽罗——”他俯身凑近伽罗耳畔,道:“给你最后的机会, 说不说?”
求饶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 伽罗死死咬着唇, 颤抖如风中落叶。
泪水簌簌的掉在桌案上,她拼命的想收回手指,却在谢珩的桎梏中动弹不得。
谢珩没等到她的回答,冷哼道:“别怪我手狠!”
他半点都不迟疑,右手将伽罗的手指按在长案,左手退了稍许,对着她指缝比了比,旋即猛然伸手刺来。迅捷而果断的动作已不容伽罗思考,冰凉的钢针触到肌肤的一瞬,似乎有急剧的痛楚袭遍全身,伽罗被极大的惊恐笼罩,失声喊道:“我说!”
她浑身紧绷,惊呼的瞬间,双脚极为用力,谢珩皱眉,身形未动。
钢针滑向另一侧,只留了道极浅的红痕。
伽罗惊魂未定,泪眼朦胧中,看到谢珩收回了手,而后松开她。
双腿颤抖不止,浑身力气却似乎都被抽离,她很没出息的软倒在地,靠在案上急剧喘息。泪水掉落得更疾,啪嗒啪嗒的掉在衣衫,她喉头颤抖直至哽咽,忽然埋头在胸前,抱着手臂呜呜大哭起来。
灯火昏暗微弱,谢珩立在旁边,听着她委屈而惊恐的哭声,一时失措。
脚面被踩的疼痛已无暇顾及,他下意识想伸手扶她,到了中途才猛然醒悟这番恐吓的目的,忙缩回手,转身不再看她。
屋中只剩下伽罗委屈的哭声,清晰分明的撞入谢珩心间,狠狠□□。
谢珩握拳在袖,良久,他才肃然回首,道:“哭够了?”
伽罗红着眼睛抬头,看到烛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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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帝宫顿时陷入慌乱。
如今朝中虽立了新帝, 可北凉陈兵在汶水之北, 随时可能渡水南下,令京城人心惶惶, 也让伽罗满心忐忑——她的祖父身居右相之位, 这回随同御驾亲征, 大抵也被掳走了。父亲这两年在汶北为官, 北凉掳走皇帝后挥师南下, 不几日便攻占了汶北各城,他也是生死未卜,令人悬心。
可变故还是接二连三。
新帝登基没几天, 东宫太子就派人千里飞驰南下, 将她从淮南的外祖家带回京城。新帝旧时就与祖父不睦, 前几年在淮南形同软禁, 处处被外祖父监看,更是仇怨颇深。她虽能乘马车回京, 沿途却近乎羁押犯人的架势, 也不知是为何事?
伽罗眼瞅着流星马消失在长街尽头,叹了口气, 掀开马车窗牖。
“陈将军,前面右拐可通往学甲巷, 能否先去那里一趟?”十四岁的少女声音柔软, 日夜兼程的颠簸之后带了疲惫, 加之神情憔悴,瞧着甚是可怜。
那姓陈的小将却丝毫不为所动,只道:“太子殿下有命,姑娘回京后不得回府。”
“我不是回府,只是顺路找个人,片刻就好。”伽罗解释。
那小将却还是不许。
伽罗无法。这一路同行,她也瞧得出此人态度强硬,兴许是有命在身,对自己颇为戒备,只好朝旁边的妇人递个眼色。这妇人是伽罗的奶娘,名唤岚姑,圆圆的一张脸甚为和气,本不在被押回京之列,因怕伽罗孤身一人,苦苦求了那小将,竟得以破例同行。
途中瞧着,那小将对岚姑倒是偶尔能网开一面。
这回岚姑也是带了哀求的语气,将头探出窗牖外,连声说伽罗这回遭了变故前路叵测,进了东宫不知前途如何,未必还能见到亲友。太子虽不许伽罗绕道回府,可学甲巷离东宫不远,又顺路,还请他行个方便,许她耽搁片刻云云。
连番恳请之下,那小将虽未点头,却终是在岔路口命人往学甲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