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在这样的情境下。
偌大的赌桌, 周边一堆人却只是在旁边看着。司仲城站在外围, 一眼就能看出, 那个男人是这张桌子上的主角。
荷官是个三十来岁的白人,额头正不断沁出汗珠,平日的意气风发早就荡然无存,像是个即将被逼卖身又不得不上的良家小媳妇。
方戒北拿起筛子,放在掌心,略阖了阖眼。隔着那么远, 司仲城仿佛能看到他乌黑的睫毛投在白净的皮肤上, 那浅淡又安静的阴影。
有的人,看一眼就忘了, 可有的人,只消一眼,就让人印象深刻, 哪怕再过四年, 在茫茫人海里也能第一眼辨认出来。
方戒北此人,身上有一种与众不同的从容、纯粹、矜贵,跟周围那些浮躁、喧嚣、贪婪、愚蠢……都截然不同, 就如鹤立鸡群。
司仲城有些恍惚地想起四年前曾经在西北的边城初次见他的情景。
曾经一度, 他也想成为这样的人。不过,人的命运总是不由自己主宰的。
秘书在他耳边说:“他已经连赢十场了, 几乎是无往不利。是不是需要……”
“不用。”司仲城说,“只是小事。”说完就带着人离开了。
他早就不是当年初出茅庐的小孩子了。不管是无意还是别有用心的接近, 都跟他没有关系。严格来说,方戒北对他算是有救命之恩吧。不过,那又怎么样?那是他的工作。
上了路边停靠的一辆迈巴赫后,司仲城翘起了腿,冷淡地翻开了垫在膝上的笔记本。
“阿布。”
年轻的司机从前座转过来,露出一张言笑晏晏的俊脸,诚恳地说:“是的,先生。”
司仲城低头想了想,说:“吩咐下去,刚才在赌场里那个人,不管他今天赢了多少钱,都不要去管。”
阿布怔了怔:“老板认识他?”
他眉心一拧,冷声道:“你问的太多了。”
算是还一个人情吧。
阿布不再多问。引擎发动后,黑色的轿车无声无息地没入了夜色里。
……
方辞开门后,看到了方戒北。
她让开点路,回身给他倒了杯水:“怎么样?”
方戒北接过来,喝了口水:“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想听哪个?”
“……”还卖什么关子?
看她一脸难看的表情,方戒北笑了:“今天我去了他在城西索尔街的赌场,从下午4点到晚上11点,共计赢了1500万美金,他来了,又走了,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什么意思?”
“意思是他还记得我,念着旧情,所以没让人把我乱棍打出去。”
“可他也没认你。”
小六从一旁过来,也递给了方辞一杯水:“说明他也不想和方团长扯上什么关系。”
方辞仔细一想,不是很懂。都说女人心海底针,男人心,这也没差啊。既念着旧情,又不愿意相认。
这是几个意思?
方戒北给她解惑了:“这笔钱,大概是为了还我当年的人情,顺便跟过去的他一刀两断吧。”他看了方辞一眼,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这个家伙,这会儿跟他老爹一样,都不好对付。这次试探,以失败告终。”
方辞怄气:“不准捏我脸!”
方戒北偏偏不松手,又捏了两下,淡淡说:“吃什么了?最近脸都圆了一圈了。”
其余人都笑起来。
周宜雨心里不对付,开口说:“也不全是失败,至少,试探出了他是个什么态度,他约莫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管怎么样,在占山和他之间,我觉得还是他比较容易接近,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方戒北点点头:“是这个道理。”
周宜雨心里一喜,却见他拉了方辞,往门外去了。她心里又是莫名一空,嘴角的笑容有些勉强。
……
“拉我出来干嘛?”方辞被他像只小猫似的牵着,好不容易才能赶上他的大长腿,心里挺郁闷的,“走不动了!”
方戒北面不改色地说:“以后要是跑路,没人回头救你,提前练练你这小短腿,免得给大家拖后腿。”
他永远知道怎么样戳她的死穴,方辞那个气的:“方戒北,你个混蛋!”
方戒北说:“骂吧,出出气,别憋着。”
方辞:“……”
出了小镇,往前走了几百米便是繁华的商业区。站在车水马龙的街道口,方辞不由感慨,不过相隔百米,便是天与地的差别。
这地方的贫富差距,远不是肉眼所见可以想象。
这让她想起四年前,第一次去非洲做志愿者参加救护时的场景。其实,非洲也不是电视上和她以往想象中那样到处战乱,战争、自相残杀,到底还是局部,也有很多繁华的大城市,与她曾经到过的大城市大同小异。
一样的钢筋混泥土,灯红酒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