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着路边孩童都不玩蝈蝈了,你这么大人还玩。”他从秦蓁怀里掏出条帕子替她把手上的汗擦擦。“下次记得洗手,脏兮兮的怎么吃饭。我看你是过得太清闲,越活越回去了。”
见他没有责怪的意思,秦蓁放下心来,顺着台阶往下走。“我记着了,以后玩了肯定洗手!”
“你!”谢梓安无语,摇摇头。“行了,你开心就成。”
“今晚让秋诗帮你把常穿的衣裳收拾几件出来,我们出去几天。”
“去哪儿啊。”秦蓁问道。
“去了就知道了,一个你想去很久的地方!”
*
“这屋子,你从那里买的。”秦蓁站在一间院子前,脚步不稳,眼里都是泪水,“我记着这屋子卖给骠国商人了。”
谢梓安借着休沐,带秦蓁出门一趟。马车往南驶去,穿过高山和竹林,最后停在一间院子前。屋子似很久没人来过,屋檐上积起厚厚的一层灰,这样的屋子在竹县已经算上什么。
大魏与骠国交好,边界贸易日益发达,竹县作为受益者,路修宽了,人多了,屋子也更大更美了。秦蓁初到时险些没认出来,直到站在院子前,她才意识到她日思夜想的家就在眼前。
“秦奋把他卖给骠国商人后,这屋子就再没动过。转了好几次手,渐渐的荒在这儿了。”谢梓安扶住她颤抖的身体,“我托瑞王帮忙,把它买回来,现在它又是你的了。”他递给秦蓁一张地契,那薄薄的一张纸秦蓁见过,上面仿佛还带着娘亲那年的不甘与心酸。
“我可以进去看看么?”她问。
“屋子都是你的了,自然可以。”
院子里有灰,墙边的爬山虎翻出墙外,在马上要接近隔壁时被一刀斩断,只留枯黄干瘦的一截在院中。
葡萄藤只剩下架子,零星几片枯叶再受不住风吹,它们似在说。蓁儿,你再不回来看看我们,就要永别了。
秦蓁一步步踏进去,这儿是她的家,她幼时在院里奔跑,想着法儿避开娘亲,好出去玩。天朗气清,万里无云,每每此时,一家人聚在院子里,吃点家常小菜唠唠嗑。如今院子荒了,桌椅都已腐朽,歪七扭八的倒在一旁,走过的只有扬起的细沙。
往前是屋子,分二楼的。秦蓁蹲下,从高到低拂去门框上的灰,她手颤抖着,一遍遍摸过去。忽然摸到一缕痕迹,她吹开拂尘,凝视许久,再忍不住哭出来。
“它们都还在,”秦蓁指了指她摸过的地方,“小时候爹爹说我长的慢,许久许久才能长高一点点。他忙,不是今天去郡里,就是明天县里又出事了。待在家里的日头短,不能看着我长大。”
手摸过是一道道用刀刻的痕迹,“他每次出门都要我倚在门框上,让他用小刀刻一道。等下回再出门了,就知道我有没有长高。”声音压抑着,但哭腔还是露出来了,似无助的小兽一点点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我问爹爹,我要长得多高,他才能一直一直待在家里。他说等我长大了,能保护娘亲时,他就不用出去了。”她摸上最上方的那道印子“这是爹爹去郡里前留下的,我还等着他回来看我长高了没有。”
秦蓁站起来比划着秦溯的高度,“我想我长到他那么高,就可以保护爹爹和娘亲了。”话音未落眼泪又涌出来。
谢梓安抱住她,用手摸过细柔的头发。“爹爹听了笑话我,说女孩子家家长那么高是嫁不出去的。可是你看现在我把你都带回来了,我嫁人了我有自己的家,我可以保护我想保护的人,他们却不在了。”秦蓁哭的沙哑,扯着谢梓安的衣衫。“我做到了我说的,他们食言了。他们都不要蓁儿,让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活着。”
“不是还有我陪着你么。”谢梓安安慰道,“以后你都不会再是一个人了。”
“梓安,我总觉着我可以看开的。没了爹爹和娘亲,我还有外祖母、舅舅他们。我一样可以过得好。”秦蓁埋在他怀里,那里是温暖的所在,可以冲刷她的伤痛。“直到回来我才知,我想念的不是院子,而是院子里的人。”
谢梓安胸前一片濡湿,他第一次不知如何开口,不知怎么安慰怀中心爱的女人。“可我再也见不着他们,院子里的人回不来了。”
院中的两人相拥着,一声声哭诉传来,肝肠寸断,似在说着院中人胡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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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决定在竹县小住一段时间,渝州的事谢梓安处理的七七八八,托了萧生好生看着若有急事第一时间禀报。
丫鬟只带了果儿,她也是竹县人。自小长在这儿,能回来走一遭也算是归乡。
三人一同把屋内简单的打扫了下,将秦蓁原先的屋子扫出来做了卧室。
她美滋滋的在柜子上摸索一番,对谢梓安眨眨眼。“你猜里面有什么?”
“你以前的衣服。”
“再猜。”
“你幼时的玩具。”
“也不对。”秦蓁笑道,“想你也猜不到,呐,软梯!”她从柜子里拿出一条软梯,除了积了点灰其余同十年前无二。“我找了好一会儿,果然还在这。”
“你柜子里藏软梯?”谢梓安扶额,“陶陶,你幼时可在衣裙里藏暗器?梦想成为一代女侠来着的。”
“莫笑我,幼时顽皮总想着出去。”秦蓁倚着二楼的窗子,“娘亲是正经的大家闺秀,不喜我同外面的孩子玩耍,说会把我养野了去。”她扬起软梯,“我求爹爹给我做了个梯子,趁娘不注意悄悄爬出去。她从未发现过,也许发现了但没说过。”
她盯着谢梓安,“你后不后悔,你娶的可从不是什么名门贵女,不过是乡野一介野丫头。”
“那我可以退掉么,我得去换个大家闺秀回来。”谢梓安摸了把下巴,仔细思考了一番,正经说道。
“货已售出,概不退换。”秦蓁把软梯丢在他身上,“这是为商的规矩,你现在才后悔晚了!”
谢梓安把她扯入怀中“真生气啦?从我见着你找蝈蝈起,我就明白你不是正经贵女,那家贵女撩起袖子往草丛里钻的。”
“我只是迷路了,没找到方向而已。”秦蓁嘴硬,不想再提起他俩第一次见面时的狼狈光景。
谢梓安觉着她可爱的紧,眼圈红红的是刚刚哭过还没消去的红肿,软糯的小嘴堵着,诉说着主人的委屈,倒像个偷吃胡萝卜被抓找的兔子。他不再忍耐低头吻上,“是为夫记错了,这就给夫人陪个不是。”
秦蓁被吻的晕晕乎乎,说好的陪不是咋又亲上了?唇舌的交错,让她脑袋晕成一滩浆糊,只想着揽住眼前的人,不让自己再沉沦。
吻越来越炙热,蔓延至脖颈,衣衫被长指挑开,一路向下。微凉的手指划过的地方引起一片燥热,秦蓁张嘴微微喘息,半推半就靠在他的怀里。谢梓安轻笑,含住嘴边嫩白的耳垂,刚想咬一口,就听楼下传来一声喊叫。
“少爷,小姐开饭啦!”果儿端着炖好的山药排骨汤,仰头朝二楼望去。他们俩在做什么呢,饭菜都要凉了,果儿吐吐舌头,吃饭都不积极!
桌子摆在院中,弄了几个家常小菜。一份鸡枞炖肉,一碟凉拌青笋丝,配上辣味合蒸和炖汤,边上是壶葡萄酒。
秦蓁小喝一杯,闭眼回味。谢梓安全程黑脸,喝着闷酒。果儿站在一旁觉着今个少爷的眼神颇为凌厉,让她浑身不自在。
可是自己说错话了?果儿转转眼珠子,想了想自己今日所作所为。没问题啊,果儿掰掰手指,难不成少爷这是水土不服吃不惯竹县的美食?见谢梓安铁青的脸色,果儿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哎果然是富贵人家的少爷,娇气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