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走开几步被陈明睿喊住“你可知我为什么要偷看宋将军习武?因为我十分仰慕宋将军!”
秦蓁回头“您若仰慕舅舅,为何不当面央舅舅传你武艺?再怎么说您也是长辈,舅舅不可能抹了您的面子。”谎话都不会说,骗谁呢!
陈明睿苦笑“且不说归义侯府与武国公府大房关系如何,单单说我要习武这条,我娘亲就是千万个不准。蓁儿,你觉得大丈夫出人头地只有科举一条么?”
“当然不是,人各有志,谁又能说哪个是最好的?好比人,走在路上在正常不过。但在陆地上行走是最好的么?换做一条鱼儿,硬生生的让它在地上游走,过不了多时便会气尽鱼亡。”
秦蓁心中有两个顶天立地的男子,一个是她爹爹另一个就是舅舅。舅舅多年孤身一声长驻云中郡,守卫边疆,是铮铮铁骨的汉子,难道不能称作男子汉大丈夫?
“好一个气尽鱼亡!蓁儿你当真这样觉得?家中的姐姐妹妹,各色亲戚都说我想习武只是异想天开,唯有科举才是正途。你还是第一个说人各有志的。”陈明睿很是激动,眼神中透出异样的光芒。
“其实吧,她们说的也有道理。从武太过艰辛,我之前在云中郡时,边关将领风餐露宿,哪有京中这般富贵享受......”秦蓁一听归义侯府都不赞同陈明睿习武,生怕被人扣下教唆的帽子,惹下祸端,连忙把话圆回来。
“你还去过云中郡?哪里风景如何?可有战事发生?”陈明睿没注意秦蓁话里的重点,单单听到云中郡三字。他自幼生在京城长在京城,去过最远的地方还不过渭河。
秦蓁无语,怎么又挑起他的兴致?陈明睿被归义侯府保护的太好,凡事想的简单容易,云中郡可不是玩闹的地方。
秦蓁抬眼看天,确实时候不早,果儿找不着自己,肯定着急。“陈家爷爷时候真的不早了。我们改日再谈可好?”说完头也不回朝汀兰水榭走去,身后是陈明睿的叮嘱“那明日我们亭子再会!还有别叫我爷爷啦!不见不散啊!”
*
回到汀兰水榭,果儿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对着秋诗直掉金豆“秋诗姐,我把小姐弄丢了。她会不会出事啊。”秋诗觉得好笑,正所谓关心则乱,果儿遇见秦蓁的事就没个分寸。人就在武国公府,哪能走丢?
让果儿掉金豆子的后果就是,果儿一下午没理过秦蓁。直到傍晚才悠悠传来一句,宋晁舅舅有请。
宋晁已经取代宋贤成为秦蓁在武国公府中最怕的人。宋贤的大家长做派,秦蓁这些年摸到些门道,顺着他话说下去,奉承两句,便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宋晁舅舅不一样,他就像一个炮仗,好的时候确实温润如玉耐心教秦蓁绘丹青,不好的时候为人疯癫,知道秦臻去过云中郡,发起病来一遍遍询问依米故乡何样。
秦蓁试探的问过老太太几次,但总被老太太打太极糊弄过去。似乎依米真是个不能提起的秘密。
好在今日宋晁舅舅是正常的。故人送他一壶桃花酿,他无人分享,喊来秦蓁一起赏月小酌一“舅舅且看如何。”秦蓁献宝似的捧画站在宋晁面前。
杯。
桃花酿微甜,入口润滑。一口两口的不见真招,不小心就喝多去。秦蓁微酣,起了作画的兴致。也想在宋晁舅舅面前一展自己多日苦练的画工。提笔描绘一幅水墨山水,笔锋错落,学着宋晁舅舅的沧桑韧劲,点点墨印化作画中仙境,细雨飘柔,朦胧惬意。
“笔法老练,一看蓁儿下了苦功夫。不过意境欠缺。”宋晁仰头喝酒“蓁儿切记,绘画在于画神而非画形。你作下这画意在炫技,名家大作一眼便能看透里头空空如也。”
秦蓁暗道自己过于浮躁,和宋晁舅舅学画三四年,还只是学了个皮毛,让人一眼看穿,不免有些羞愧。只见宋晁舅舅挥毫作画,不过几息就画出一幅山水。
秦蓁定睛一看,画的与自己大抵无二,只是多了一簇用朱砂绘出的玫瑰。背后是雾雨萧肃,孤寂落寞。前面却是一簇灿然开放的火红玫瑰。
“舅舅,这玫瑰着实惊艳,但与背景并不相搭......”秦蓁小心翼翼说出自己想法,舅舅怎么会犯下这样的错误“若是艳阳天,倒是相衬。”
宋晁没有理会,拿起沾好朱砂的笔,点上少许墨。一笔一划绘在玫瑰上,又在地上勾出几笔落红“现在如何?”
只需几笔,盛开的玫瑰转瞬变为残破之相。与背景融为一体,破败哀伤。“舅舅果然妙笔生花,这幅画取名没有?”
“命运。”迎着秦蓁的不解“这花开的再灿烂还不是注定只能凋谢在雾雨中,难道不是命运?”
作者有话要说: 陈明睿如果放在现代应该是爱看热血漫画的中二富家少年!中二病赛高!
接下来几章甜甜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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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己
宋晁接下来的一整晚没有再说话,沉默着抿酒,偶尔苦笑一声,用手摩挲画上凋谢的玫瑰。
今日的宋晁舅舅没有癫狂,却比往常更落寞。清冷的月光下,他一袭素衣,形单影只。秦蓁眯着醉眼,眼中的舅舅仿佛谪仙,下一秒便会羽化归去。
依米是雾雨里的玫瑰,注定凋谢。那她呢?百花丛中的野草,是能开出绚丽的花朵,还是被人一把除去?秦蓁低头灌酒,不知不觉喝的多了些。回去时趴在秋诗背上嘟囔。
“秋诗,宋晁舅舅真是孤单。心里的人无法诉说,这么多年憋着,变成如今的模样。”她顿了顿,用手拍拍脸,让自己清醒点“还好我有你们,有外祖母,就算哪一天我消失了。你们也会记着我的。人最害怕的不是离开,而是离开后没人记得你。我不想来人间走一趟,回去时空落落的。”秦蓁语气低落,受了宋晁影响,情绪不佳。
秋诗知道小姐这几年过得苦。没有爹娘的孩子要比早熟的多,自家小姐日日挑灯夜读,只为颜先生一句颇有为父风范。十个指头破了又好,终于能绣出栩栩如生的绣帕。平日里的开朗活泼不过是让老太太放心的伪装,唯有她们贴身丫鬟才知道,无数个孤寂的夜里小姐房中传出的压抑哭声。
“小姐莫担心,我和果儿会一直陪着您的。您是喝多了,想远了些。”秋诗轻声安慰,背着小姐往汀兰水榭走去。
秦蓁看见汀兰水榭的匾额,揉揉眼睛,再三确认回到自己的院子,才开口道“我的确是喝多了,不过也只能借酒劲说说自己想说的,做些自己想做的。明个一早,我就又是武国公府的表姑娘,不是秦蓁了。”说完闭上眼睛,嘴角传出细鼾。
秋诗把秦蓁放在塌上,用水帮她擦净身子。替她掖好被子,蹑手蹑脚的熄灯关门。
门外是一脸焦急的果儿,自家小姐多年没像今日这般喝醉。
“小姐睡下了?”
“嘘,刚睡下。”秋诗把果儿拉到一旁“咱们小姐宅心仁厚,对我们可以说亲如姐妹。下午你对小姐的样子,放在别家,说不准一卷草席了事。也就我们小姐还好言好语。小姐心思重,又不爱与他人说道。我们做下人的,切不可再给小姐添堵了。”
果儿也明白自己做的有些过,连忙点头附和。她望向小姐的闺房,很是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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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秦蓁宿醉清醒,除却脑袋昏昏沉沉,昨晚发生什么一概不记得。果儿帮她按按太阳穴,秋诗则给她梳了个垂挂髻。一边插着翡翠杏花簪,另一边垂吊一串碧玺翠绿细珠。前面是理得整齐的齐刘海,配上小巧流苏耳坠。颜色清新娇俏,十分可爱。
秋诗确认后将今日所学书本放入秦蓁怀里,看着自家小姐走进阆风书院。秦蓁今日的打扮像是春日抽芽的嫩枝,鲜嫩可口。一进学堂吸引众人目光。低调惯了的秦蓁,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往女学课室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