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和陈氏赶到时,秦蓁和陈婉音扭打在一起,旁边的女孩儿被吓的一动不动忘记阻拦。
陈婉音哪会是秦蓁的对手,秦蓁爬树摸鱼的时候,陈婉音还在屋内看书绣花。无论是体力还是技巧上,两人都不是一个等级的。
陈婉音只会女人都会的一招---扯头发。秦蓁吃痛一个猛推把陈婉音整个人推开。陈婉音踉踉跄跄,大退一步。右脚踩在左脚的衣裙上,身体失去平衡,一个侧扑磕在课桌上。沈氏陈氏来不及阻止,把她扶起一看,额角被划出一道口子鲜血直流。
秦蓁见血,愣在原地。再大的愤恨这刻也烟消云散,寒冷从脚底漫起,这次她真的惹了大祸。
陈氏带着画壁连忙把陈婉音带回院子,喊大夫看看。沈氏也在宋思颖磕磕盼盼的回答下知道发生了什么。
秦蓁这几日的苦读有了效果,在课上对颜先生的对子游刃有余。不过这些对子都是余翁对韵现成的,背下来即可。颜先生见秦蓁进步颇大,就想提高问题难度。问了几个课外的词,前几个秦蓁都还勉勉强强对出来,直到颜先生说了句黔驴技穷。
这词不算常见,秦蓁也是一知半解,只能硬着头皮对下去。
黔是地名,地名对地名。驴是牲畜,应该对动物。这个词语又是贬义.....有了!秦蓁灵光一现,脱口而出:“扬州瘦马!”
“污言秽语!哪里学的这些下作的词!”颜先生一家是儒家大家,家风严谨。念秦蓁年幼,教育两句让她坐下。
秦蓁还在一头雾水中,不知自己何事惹恼了先生。坐在身旁的宋思颖憋笑憋的脸通红,眼神不断瞟向陈婉音。
秦蓁环顾四周,三房的两个堂姨也似嘲讽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陈婉音。而陈婉音一改平时的长者气派,低着头像是在忍耐什么。
秦蓁这才想起,陈婉音的娘亲是扬州瘦马。只是这词不就形容人消瘦而已,自己的身材恐怕也能算半个扬州瘦马。不过自己口无遮拦,也是应该和陈婉音道歉。秦蓁想着打算等会给陈婉音陪个不是。
下课后,秦蓁走到陈婉音身边。弯腰作揖“刚刚是我胡说,还请姨奶奶海涵。”
陈婉音一声冷哼,大力拂开秦蓁作揖的手“我就知道你是明白我家里的。你还说你不是故意的?”陈婉音用手一个个指过去“你、你们。哼我知道你们都看不起我!”
秦蓁从未见过陈婉音这样歇斯底里,不像平日仙气萦绕的圣女,反而像集市门口骂街的泼妇。
“我是出生卑微,那你秦蓁就是个好种?”陈婉音把矛头对准秦蓁“谁不知道你爹死时就是个七品县令,真把自己当武国公府大小姐了?你可别忘了你爹可是罪臣!被圣上贬去西南的。”
秦蓁挑眉,爹爹在她心中一直是神圣所在,无论爹爹官阶如何都是自己心中最好的爹爹。“我不许你说我爹爹!”
“那我还偏要说,你以为不说出来别人都不知道了?”陈婉音自己被刺痛也不想要别人好过“听说你爹爹被圣上下了禁令一辈子不得入京,鬼知道犯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让圣下下如此重手。说不定是贪赃枉法、吃喝嫖赌.....”
“我让你闭嘴!”秦蓁双手握拳极尽忍耐。“怎么不让人说啊,看来你爹爹犯得事更严重啊,这次说不定也是死有余辜,遭了天谴....”话音未落,秦蓁一巴掌打在陈婉音脸上。
陈婉音被打的偏头,她怎么想到秦蓁会动手。“你敢打我,你敢打我!”随即扑到秦蓁身上,两人扭打在一起。
周围的姐姐妹妹早就看呆了,还是宋芳语最先反应过来,冲出去通知丫鬟仆人。宋思颖和宋芳姝不敢上前劝架,只能在原地干着急。
这才有沈氏和陈氏看得到的一幕。
*
沈氏听后,转头望向秦蓁。这事两个孩子都有责任,但毕竟是秦蓁先动的手,且陈婉音还受了伤,五房恐怕不会轻易妥协。
秦蓁不是自己的孩儿,还有个母亲在。轮不到她这个舅母来教训,把秦蓁送回汀兰水榭后。带宋思颖回了东院。
秦蓁战战兢兢走进院子,宋氏早就在等着她。进门后,宋氏让秋诗下去,把门关上。
“夫人,这事都是奴婢的错,要不是奴婢和小姐说.....”秋诗跪下替秦蓁求情。
“出去。”宋氏不愿和秋诗过多言语。秋诗无奈地看向秦蓁,出门带好门栓。
门随着吱呀一声紧紧关上,“跪下”宋氏冷冷说道,言语中压抑着愤怒。
“娘,是陈婉音说爹爹......”
“我要你跪下!”宋氏提高音调。
秦蓁心里不服气,但不想让娘亲生气,还是顺从的跪下。“可知错了?”
“孩儿,何错之有?陈婉音她中伤爹爹,我才会出手伤人的!”没有人能这么说她爹爹,她爹爹是世上最好最好的人。
“那是你长辈,怎可直呼其名。你打人还有理了?”宋氏耐下性子,“现在你就和我去给你姨奶奶赔礼道歉。”
秦蓁不可置信的盯着母亲“我不!我没有错为什么要给她道歉。我爹爹是世上最好的人,不是她口中欺世盗名之徒。是她满口胡话,这样的长辈我不要也罢!”啪,宋氏一巴掌打在秦蓁脸上。
秦蓁抬起脸,眼中已经氤氲一片“为什么连娘亲你都向着她,她说爹爹死有余辜!您还是我娘亲么,是爹爹的妻子么!”秦蓁已经失去理性“陈婉音就是贱人,她娘就是扬州瘦马。怎么了,难道我说错了么。”
宋氏听闻又是一巴掌打去,彻底把秦蓁打懵。只余双眼愤怒地盯着宋氏“你可知你刚刚说的那些话,够你吃几壶了?她是长辈,长幼有序,就算再有不对,你也不能动手!”宋氏闭眼长吸一口气“这里是京城,处处有无数张眼睛盯着你。稍有行事不慎,那就是一辈子的把柄。上次五爷爷训你训的还不够?”
秦蓁瞪大眼睛,她就知道宋氏是知道的“娘亲既然知道我的委屈,为何不帮我出气,就眼睁睁的看着女儿被人诬赖训斥?”
女儿的委屈和伤心,宋氏怎么不知,只是她帮的了这次下次怎么帮?“陶陶,你到底明不明白。这是武国公府。”
“可娘亲您说,这会是我们的家。为什么家人会这样,为什么会满腹的算计,为什么连娘亲都不向着我。这里的日子还不如西南,这就是爹爹娘亲一心念叨的京城么。如果是这样,我宁愿回去!”秦蓁的委屈再也克制不住,这些天在武国公府的憋屈一涌而出,泪珠一颗颗滴落在地上。
“这是你家,但这更是别人家!除开我......若是以后没有我。谁来替你出头?你宋旭舅舅?他一年到头在家的日子屈指可数。你舅妈?她是个明哲保身的主,会为了你惹一身腥?还是你外祖母?她不只你一个孩子,她给你的爱注定只能分成几份。那你日后受了委屈怎么办?也和今日一样和人大打一架?”宋氏血气翻涌,止不住的咳嗽。
秦蓁被问的哑口无言“可是还有您,有娘亲在,我......?”
宋氏发笑“娘亲没几日陪着你了,我的陶陶。你还是这样,娘亲怎么放心的去,怎么和你爹爹交代?”宋氏咳得厉害,拿手帕捂嘴。
“娘,什么叫作没有几天了。您在说什么啊,您在开什么玩笑啊。”秦蓁脑袋一片空白直到看见娘亲的帕子渗出血来。
秦蓁一把抱住娘亲“娘,您是在吓我对不对。您就是想骗我,让我给陈婉音道歉。您不用这样,我马上就去,我求表姨奶奶原谅我。娘亲密码不要吓我了,我知道错了。”说罢起身就要开门“娘亲,我这就去道歉。我跪着给她道歉,她肯定会原谅我的。我我我这就去。”
却被宋氏一把抓住“娘亲没有骗你,这样的帕子我丢了好几条了。”捧起秦蓁的脸“娘亲的时间真的不多。有时娘亲想如果当时你我二人留在西南,或许我的陶陶过得更快乐。只是娘亲没有选择,不来京城我们又去何处?娘亲走后,武国公府念在旧情会照顾你,你会慢慢长大。不用担心吃穿,日后还能嫁个好人家,一生平安顺遂。娘就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