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王是糖,甜到哀伤。
孤三岁死了娘,八岁去了爹,九岁崩了外公。老爹薨逝前留下四辅政大臣,到如今被我克得只剩下两,其中一个躺在病床上眼看要嗝屁。就连孤养得阿猫阿狗也每每活不过次年年关,最后孤迫不得已选择了养只乌龟。
想象下,别家公主慵懒地抱着雪白狮子狗唠嗑打屁,我怀揣着只面瘫的王八衣冠楚楚坐在其中拈花一笑。那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当然,公主是孤以前的职业,孤现在是个诸侯。虽然国土总面积圈起来撑死顶过隔壁一个州,但孤好歹也是个拿着太学毕业证书,经过当朝天子权威认证的一方侯王
命硬是孤的人生起点,命途多舛则是孤的人生特点。在其他诸侯世子使尽浑身解数期盼自家老爹早点归西时,孤已经坐在王位上思考整个属国上下几十万张嘴明年的口粮。
“大王您八岁时还没亲政呢”
“闭嘴”
没办法,诸侯五国中齐国多金,蜀国出玉,燕国银矿居多。剩下个赵国虽然啥特产没有,但好歹人家祖上三代善于经营,给这代国君留下了做富二代的资本。而我们荆国呢,倒也是个特色,那就是
穷。
穷不可怕,可怕的是放眼望去满朝文武包括上任国君孤的父王居然没一个会过日子。从前每当孤的父王动了什么骄奢yín逸的念头,户部侍郎就领着他去看看空荡荡的国库,他那点昏君气焰就彻底歇菜。这个段子流传到民间,还编成了个顺口溜:
泼冷水哪家强,荆国户部找侍郎。
哦,对了,本国还有第二个特色,那就是孤这个天煞孤星的女国君
满打满算,过了今年元日,孤登基也有九个年头了。我们大穆帝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女儿家过了及笄之年就该嫁人了,往往很多姑娘家没及笄前,家里就给找好了婆家,商量好了亲事,就等及笄的大日子一过出阁了。迟一年是晚婚,迟两年就是剩女,比如孤
及笄后的头一年,鉴于孤是个诸侯,家里人该死的也死得差不多了,故而耳根子颇为清静。到了第二年,孤耳边就若有若无地响起了不大不小的议论声:
“大王,您年纪不小了,该找对象了。”
“大王,您看有没有合眼的招进后宫里啊。”
“大王,您看,要不老臣给您介绍几个人品相貌都不错的”
孤起初还淡定地能视若无睹,直到上个月四大辅政之一的老梁头子正儿八经把此事提上了当朝议程,事态发展立马脱离了孤的想象。据说退朝后,全国上下所有媒馆生意瞬间爆满,每家适龄不适龄的未婚男子火速敲定自己的终身大事,实在找不到对象的也忍痛进了和尚庙。
身为被逼婚但又不想步入婚姻坟墓的国君我,心情很复杂
从理论角度上来说,孤再不济也是个有名有份的王二代,现如今已跻身穆朝五大豪强之一,不该沦落到这等地步。但是俗话说的好,有比较才有差距。撇去穆天子的诸位皇子不提,单单说就在本国隔壁北边那齐国的储君叶绍。
叶绍,本是齐国的二世子。在他那倒霉大哥一不小心骑马摔死难说不是被叶绍这厮给neng死的后,成功晋级为齐国储君。据说此人五岁能诗,七岁能文,八岁已经会骑着小马驹奔跑在夕阳下追逐可怜的小兔小鹿。十二岁跟着他舅父就去沙场浪,结果单杀对方一员大将,一浪成名。
这不稀罕,基本上哪一个野心勃勃的权谋家没点什么闪瞎人的发家历史呢除了孤。此人扬名天下的不仅是他战无不胜的功勋史,还有他那阴晴不定的变态性格。遥想当年,我跟随老爹去帝都觐见天子。
不可避免地与同样是个小屁孩的叶绍在宫中狭路相逢
那一年我六岁,尚且是个天真活泼并没有,以为世界处处充满爱的小屁孩。老爹忙着和其他诸侯联络感情,别家王子公主有娘亲照管,而我只能漫无目的地在迷宫般的皇宫里转来转去。一不留神,因为我卓越的方向感,我迷路了
就在那一条羊肠小道般的幽暗长廊中我遇见了已经十岁的叶绍。和我一样,叶绍亦是独身一人。殿外黑云压顶,廊内光线靡靡,许是这里平时没啥人,两边宫灯没一盏是亮的。
单凭我敏锐的视觉,我发现了站在十尺开外的叶绍。他一身暗蓝提花锻袍,在光线的作用下更似死气沉沉的玄色,他的人亦如这幽寂的蓝,安静地站在两扇菱花木门外。在近乎夜色的视野里看见他已实属不易,更不易的是我竟然还看清了他脸上的表情。那是种我用言语很难形容的表情,冷漠厌恶嘲讽
种种皆有。
如果我知道那种表情饱含着另外一个名词危险时,我一定不会很傻很天真地凑上去,还朝他卖了一个萌,甜甜一笑:“大哥哥,你在看什么呀。”
“嘘。”我的出现令叶绍没有露出任何惊讶的神情,他竖着食指轻轻压住我的嘴。他微微撇过视线瞄了我一眼,忽然轻轻一笑。年幼无知的我被他这个人畜无害的笑容给迷惑了,就那样单蠢地把条毒蛇当成了暖男,他说:
“你想知道么”
我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