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被吓到了一样,他后退了一步, 显得好像是他被胁迫被威胁了一样, 脸上的神sè越发显得有些不安。
赵青也沉默了下去,却并不敢放松片刻。他盯着赵玄的神情,只觉得他仿佛是心绪不宁一样, 于是更加怀疑了今日他到这里来之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陛下若要我死,我也并无二话。”赵青放软了语气。
赵玄目光游移了一阵子,并不敢与赵青对视,口中只低声道:“朕……朕不知如何是好。”
“如若我死了, 能让陛下解脱。”赵青目光有些黯淡。
赵玄却摇了摇头,他后退了两步,又后退了两步, 最后颓然在一旁的竹席上坐下了。
.
赵青并没有上前去,他看着赵玄, 看着他泛着血丝的充满了茫然和无措的眼睛,看着他自己这样颠倒胡乱的形状, 心中不是不感慨的。
他当然能明白赵玄如今究竟是怎样的处境,在朝中只能被人当做是傀儡,虽然是皇帝, 却偏偏没有任何权力在手,甚至一个朝中大臣说话都比他这个皇帝说话有用多了;在后宫中他无能为力,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名义上属于自己的女人,追求她们所需要的权势;他没有人能说说真心话,或者说没有人会愿意听他说,他也没有人可以倾诉。
他郁结于心的苦恼,他愤愤无法发泄的怒火,他的反对没有人会放在心上,他的命令好像是清风拂过。
他需要听从刘太后,尽管有心反抗,可却只能想一想,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反抗刘太后的代价,他虽然已经不再是个小孩子,可却还是和一个完完全全依附着自己父母的小孩一样,知道自己一旦离开父母便无法生存下去——若离了刘太后,他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好。
赵青扪心自问,如果他与赵玄易地而处,如今在宫中的是自己,还是一个无法人道的自己,恐怕早早儿就疯了,根本不会坚持到现在。
他当初是怎样接纳了自己?又是怎样心心念念地说可以把一切都分享给自己?
他当初是怎样的欢声笑语,又信誓旦旦说着将来可能的一切?
看着面前的赵玄,赵青心中并没有怨恨,他可以去恨刘太后,甚至把此生最恶毒的诅咒都给刘太后,却并不忍心伤害面前的赵玄。
.
“我觉得我快疯了。”赵玄抬眼看向了赵青,目光稍稍清明了一些,语气也平静了下来,“青弟,我几乎想去死——死后就能一了百了,死后我就再无任何痛苦。”顿了顿,他又自失地笑了一声,“可死后会见到父皇……我要怎样对父皇说呢?说……父皇,儿臣不孝,什么都没做好?想到这里,我连死也不敢了——况且,如果我死了,母后该怎么办呢?朝中那么多人对母后虎视眈眈,朕又没能留下皇子,朕要是走了,他们要另立宗室子,母后该怎么办呢?”
他说着说着,眼眶又红了起来,眼中有泪光浮现。
“我死了,青弟又该怎么办呢?”赵玄目光转向了窗外——此刻窗外一片漆黑,快五更了,这时候,大约是夜sè最浓的时候,“我不敢死……”
“如果我死了……对陛……对玄哥来说,会算是一种解脱吗?”赵青看向了赵玄,“起码玄哥不用再背负来自后宫的压力。”
“那是逃避。”赵玄把头埋在了双臂之间,不再看窗外了,“可逃避总是最好用的。如果你死了……我心头上的重担就少了一个——可是我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同胞的弟弟。”
赵青没有再说话,他看着面前的赵玄,然后把目光转向了窗户外面。
廊下有灯笼发出昏黄的光线,可以看到含春殿中的高树,在夜sè当中有一个朦胧的lún廓。
“如果……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呢?”赵玄忽然抬头看向了赵青,“你是皇帝,你会杀掉你的同胞弟弟吗?”
赵青收回了目光,有些错愕于这个问题,最后却只是失笑:“我不知道。”
赵玄静默了一会儿,忽然道:“朕……朕想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