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恨,事实上……算不了什么。”
薛瓷沉默了一会儿,最后笑了笑,道:“那得看,你所认为的仇恨,在你心里,究竟算是什么了。”
赵青苦笑,道:“我说不清。”
殿中安静极了,只有烛台上的烛火,发出了坚韧的温暖的光芒,照亮了大殿中的角角落落。
薛瓷转而看向了赵青,她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却忽然把之前纠缠过自己的喜欢与不喜欢这样问题给想了个透彻明白。
“我问你,你……喜欢我吗?”薛瓷此刻不像是羞怯的女子,仿佛是一个正在追求心爱女子的少年郎了——意气风发,神采飞扬。
赵青怔了一会儿,脸上露出了一个喜悦的神sè,先是从床榻上一下子坐了起来,然后连连点头,嘴角压不住地往上翘,眼中的笑意几乎都满溢了出来。
“当然……当然喜欢。”他这样说道。心中曾经想过的花哨的表白,想借来用一用的前人的示爱的诗句,此时此刻,他全然忘记,只能傻乎乎地点头,然后说喜欢。
薛瓷也笑了一笑,然后才道:“我一直在想,我的父亲卫国公,他在边疆有那样多的困难,为什么他会一直选择与突厥为战,哪怕在朝中有那么多异议,那么每次都会收获那样多的攻讦,他从来都不退缩?我最近才终于明白,人这一辈子,需要的是这样的一种信念。就好像是我的父亲,虽然在家事上他一塌糊涂,卫国公府后院的那八个姨太太曾经就是京城中的笑柄,但他有他的坚持,他的信念,他想要保家卫国——这或许是他这辈子唯一坚持的正确的永远不会动摇的信念,也是支撑着他在朝堂上坚持到如今的信念。”
赵青一时懵懂,仿佛有些不太明白薛瓷为什么说起了卫国公。
薛瓷看着赵青,语气放得温柔了起来:“我最初进宫的时候是想着出宫能嫁人的,不管是嫁给谁,是什么人,却从未想过要在宫里面做妃嫔——我曾经迷茫过,也不知为什么自己要在宫中沉浮,明明最安全的做法就是明哲保身,明明什么都不做,我就能凭借卫国公府的底子在宫中风生水起,可为什么我要进宫,当日为什么我想要从昭阳殿摆脱那个名不正言不顺的身份……我思索了很久,我拿出了很多很花哨的看起来能够说服我自己的理由——可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自己想一想,我所争取的,从来也都是一个名分。”
“名分?”赵青不解地重复了这两个字。
“我是庶女。”薛瓷坦然地说,“高门大户的庶女,天生所欠缺的,便是名分二字。虽然同样都是卫国公府的女儿,虽然也都姓薛,可偏偏就是不一样——我可以不怨恨我可以表示宽容和理解甚至我自己也认为这样的不同并没有什么错,但在名份上的这一点点差距,或许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或许在我自己都没察觉的时候,引导着我去做了许许多多的事情。这些与太太无关,与惠妃无关,无关爱恨情仇,这只不过是最初的最根本的,我想要改变自己我想要向前走的原因。”
赵青听着这话,露出了一个若有所思的神sè。
“所以你呢?”薛瓷问。
赵青又一次露出了迷茫的神sè,他看着薛瓷,又重新倒在了床榻之上,去看床帐上那妩媚的芙蓉的花样。
“我觉得我知道。”他喃喃自语,“可我又有些迷惑。”
“你喜欢我,正好我也喜欢你。”薛瓷爽朗地笑了一声,“那一日圣上过来问了我一个问题,最后却说起了他与丽妃的心心相印,那时候我就在想,喜欢——或者说爱——又或者说是心悦与你,究竟是怎样呢?”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赵青随口吟唱道。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薛瓷看向了赵青。
“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恨君却似江楼月,暂满还亏,暂满还亏,待到团圆是几时?”赵青忍不住笑了起来。
“所以……究竟是怎样?”薛瓷眼中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