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偷趁着少年弯腰拾荷包时赶紧爬起身就要逃跑,然而刚跑了几步,又是一个橙子准确无比地敲上了脑袋,那小少年步履轻盈,身姿洒然,一个跃步凌空翻竟然就落在了小偷身前,手肘击中小偷的腹部,在他惊痛弯腰时,抬脚在他腿肚上踢了一下,那小偷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那些书生看到小少年出手,十分干净利落,实在佩服之极,纷纷叫好称赞,只有那名秀美的少年眉稍蹙得死紧,满眼不愉。
后头的衙役很快便来了,两名衙役显然是认识他的,见到小少年时,脸上便露出了笑容,纷纷与他打招呼,边将地上的小偷绑住,少年将从小偷那里拿回来的荷包一起交给衙役,让他们还给失主。
“真是谢谢了,这一次又多亏了温大公子。”
小少年摆了摆手,笑眯眯地说:“这没什么,遇见了嘛,就当路见不平好了。”然后从怀里的布袋中拿出两个大橙子塞给他们,说道:“天气还热着,你们巡逻也辛苦了,给你们解解渴,这可是我蹲了很久才买到的,平时可是不送人的!”
这话说得两个衙役都笑起来,心都熨帖几分,可见少年此举不经意间收买了人心。两名衙役连连感谢小少年的慷慨,然后方告辞离去。
路边的行人见没事了,也悉数散去,少年抱着那袋鲜橙,慢悠悠地晃了过来。
“小师弟!”
低沉的声音响起,没有起伏的声线能听得出主人忍耐的情绪。铺子前的书生愕然地看着突然出声叫人的少年,然后目光移到从巷子口悠然走来的小少年。
小少年直觉望来,看到他们,脸上露出一个极为阳光的笑容,仿佛阳光都要失色。却见少年高兴地蹦了过来,叫道:“狐狸精!”
狐、狐狸精?!
在场的人眉头抖了抖,然后机械地看向被少年叫“狐狸精”的少年,却见那少年一双丹凤眼微微眯起,感觉——还真是像狐狸呢?
“你在这里做什么?”项清春忍耐问道,完全无视了那教人蛋疼的称呼。
十八岁的项清春已经是个身形颀长高挑的少年,五官虽然秀美非常,但行动间却添了几分男人的韵味,让人无法将他当成女人看待。相比而言,十三岁的温彦平还是矮矮瘦瘦的,看起来就像个十岁出头的小少年,站在项清春面前,只堪堪到他胸口的高度,看起来完全就是个孩子。
“捉小偷啊,你不是看到了么?”温彦平极爽快地说,然后瞥向那些书生,露齿一笑,同他们打招呼,并不因为他们这些大多是举人而有所局促拘束。
虽然这少年生得平凡了点儿,但却十分有韵味,笑容也阳光开朗,让人心生好感,书生们纷纷回礼。而后又想起了方才项清春唤这少年“小师弟”,莫不是……名满天下的太师温良温子修之子?
书生们激动了,纷纷用晶亮的眼神看着少年,上前与他攀谈起来,根本不理会对方年纪还小,而且出口的话十分直白,看着就是个文化不高的。
只有项清春冷眼看着,与那些同窗打了声招呼,直接扯了温彦平离开。
温彦平甩开他的手,不满地说道:“狐狸精你发什么神经?莫名其妙。”
“谁莫名其妙了,我可是记得这个月你应该被老师禁足在府里的。”冷笑一声,又道:“连侍卫下人也不带就跑出来,你以为你一个小孩能做什么?老师不希望你在市井中厮混,那里鱼龙混杂,各种人都有,不是你一个小孩子能去的。”
温彦平脸色僵了僵,眼神飘忽不定,就是不敢看面前的少年,最后实在撑不住后,扯着他的衣服小声道:“狐狸精,我是偷跑出来的,你千万别告诉我爹……而且我很厉害的,那些小偷才不是我的对手。呐,狐狸精,我给你吃我最爱的橙子,你可不许去告状。”
一只橙子塞到了他手里,项清春不禁有些啼笑皆非,斜睨着小少年的哀求的脸,连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也满是恳求之色,与平时飞扬的神彩有些差距,不可否认,那顾盼神飞的神色是最动人的,瞬间的精彩鲜活,连他这般对容貌挑剔的人也有几分失神。
“不告诉老师可以,不过……若你不听话,我马上将你偷跑的事情告诉老师!”又捏住她一个把柄,项清春心情极好。
“我听话还不行么?”
项清春这才满意地放过她。
温彦平嘴角撇了撇,细数这些年来与狐狸精过招,发现自己除了能在武力上打赢他,其他时候都是被他算计的多,果然是只诡计多端的狐狸精!
项清春决定送她回温府,省得这不听话的小师弟又乱跑。路上,项清春问道:“你今天怎么跑出来了?对了,你又做了什么坏事让你爹禁足了?”
闻言,温彦平身体又僵硬了下,悄悄将手往袖子里缩了缩。项清春心细如发,如何没有发觉她这小动作,将她的手扯了过来,就看到她手指头上的伤,不由吃了一惊,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说着,改变了路程,先将她拖去医馆上药。
温彦平有些不自在,含含糊糊地不肯说,心中却悲愤不已:难道她要告诉狐狸精这些天来其实并不是禁足,而是被关在家里学女红么?想她堂堂男子汉,学这等东西不是笑死人么?而且她可能真的没有天赋,普通的缝补可以,但用绣架绣图时,总会弄得一手的伤……
到了回春医馆,那坐堂的大夫正是温府的常客,自是认得温彦平,见她恹头恹脑地跟着一名秀美的少年进来,不由得有些奇怪。
“大夫,他的手受伤了。”项清春将温彦平受伤的手抓到大夫面前。
陈大夫有些诡异地看着面色如常的项清春,又瞅瞅根本没自觉的某人,猜测着这位少年应该是不知道真相的吧,才会这般自然地拉着人家小姑娘的爪子递到他面前——话说若不是他常给这小姑娘把脉调理身体,看她的穿着打扮及那股精神劲儿,估计也会以为这是个精气十足的男孩子吧。
项清春注意到陈大夫诡异的视线,暗暗自审,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啊,再看坐在一旁有些蔫头蔫脑的少年,心里有些诧异,什么事情让她这般没精神?真是太奇怪了。
可能是为了让她精神点儿,在上完药后,项清春主动挑起她最感兴趣的话题,“三天后,皇上要在西山举办秋猎,京中各家弟子皆可参与,你不是一直想到西山狩猎么?老师可是皇上点明要随行伴驾的官员之一,到时你应该可以跟去。”
然而谁知小姑娘并未因此而高兴,反而含怒带怨地瞪着他,瞪得他莫名其妙,觉得自己好心被当成了驴肝废,不由也有些怒了,懒得理会她,直接拎着她离开了回春医馆。
“爹不让我去……”温彦平恹恹地说,她爹说,她是个女孩子,还是乖乖在家绣花就好了,都十三岁了,还不会绣小花,说出去太丢人了,至少让她练到绣出朵小花才能出门。
“为什么?”项清春惊讶地问。
温彦平不吱声了。
将她送到温府时,温彦平并没有走正门,反而扯着项清春往侧门行去,然后并没有敲门让人开门,先将怀里那袋子橙子抛到墙的另一头,直接提气蹬着墙壁跳到了墙头,然后趴在墙头上朝他笑。
“狐狸精,你可以走了,拜拜。”
项清春眼角抽搐,怨不得她可以随意偷溜出来,连作案工具都不用,也特厉害了,怨不得温良要将她拘起来,有这种不听话的儿子,温大人真是辛苦了。
“对了,狐狸精,你答应我的,不可以将我出门的事情告诉其他人哦!”
项清春抬头看她悠然自在地趴着墙头,有些担心又有些好气,瞪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见他离开了,温彦平挠了挠脸,观察了下周遭,然后偷偷溜回了自己的房间,看到摆在房里那精致的绣架,又苦了脸。心中不禁叹了口气,果然她最适合的是拿刀拿剑拿鞭,而不是憋屈地在这里绣小花。
如果能去西山打猎就好了。
温彦平如些想着,可是为毛爹就是不答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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