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汤老先生,前天上午前来拜访您的人是日本东京方面的特使吗?”陆希言问道。
“这个你们法捕房不知道吗?”
“我们需要确认一下,毕竟不能日本人说是谁,就是谁了,您说呢?”陆希言笑道,“总不能他把一个厨子说成是一个将军,我们也信吧。”
汤少川内心突然翻滚了一下,这个姓陆的顾问分明是话里有话呀。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作为一个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政治人物,汤少川该有的谨慎和警惕性还是有的。
但是,他又不能不回答,如果说自己不知道,那是自欺欺人,可如果说自己知道了,那外界只怕很快确认他跟日本人私下见面的消息。
而国人现在最痛恨的是什么:汉奸!
做了汉奸,那是要遗臭万年的,哪怕是他可以不计“个人荣辱”,为了他心中所谓的和平计划,但是,史书只怕是不会怎么写的。
史笔如刀!
何况,如今的中国能够成日本达成他心中理想的“檀渊之盟”吗?
日本人的胃口很大,只怕是不现实。
出了这档子事儿,他心里其实有一丝后悔的。
但是后悔已经没有用了,他出面见了土肥原贤二的特使,虽然只是寒暄几句,什么话也没说。
但是,外界会怎么猜测?
他就是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楚。
何况,就在他的书房的保险箱内,还有一份晴气庆胤转交的日本‘对华特别委员会’土肥原贤二的亲笔信。
这个问题陆希言并没有经过设计,只是这个时候的脑海中灵光一闪,随口就说了出来。
他自己也马上领悟到这个问题的刁钻了,一个回答不好,只怕汤少川真的会晚节不保。
不过,他内心倒是没有太多的负罪感,一个人的立场可以改变,但原则是轻易不可以改变的。
“他叫晴气庆胤,是日本陆军参谋部的一个军官,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汤少川的反应还会很快的。
他说出了晴气庆胤的身份,甚至连jūn_rén的身份都点出来了,但却避而不谈晴气庆胤见他的目的。
当然,也可以说陆希言的问题中并没有问,他可以不用回答。
但是,他的回答也确认了,他汤少川在秘密的跟日本军方的人接触,这意味着什么?
这个回答是他无奈之举,还是心怀坦荡,说明他跟晴气庆胤见面并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呢?
问题是,谁信?
“那请问汤老先生与这日本军官晴气庆胤的会见事先安排的,还是临时拜访?”陆希言问道。
“这跟这件案子有关吗?”
“汤老先生,这起绑架案是有预谋的,如果是事先安排的,那么行程双方都是知道的,如果是临时拜访,那就不同了。”陆希言解释道。
又是一个陷进问题!
汤少川有些后悔自己答应见陆希言了,虽然说,出了这个门,他可以不承认任何自己说过的话。
可是,还是一句话,有人信吗?
汤少川的额头上不禁的出了一层白毛汗,他可是当过总理的人,定力和修养那是远超一般人的。
“这件事是我的女婿曾德广安排的,我只是答应见一面,有些事情,陆顾问你不懂,最好不要掺和。”汤少川隐晦的提醒道。
“政治上的事情我不太懂,我今天来的目的只是为了案子本身,早日找到被绑架者和抓获杀人的匪徒。”陆希言淡然道。
虽然看得出汤少川内心的挣扎和为难,但亦能看得出,他跟日本方面牵扯已经很深了。
有没有投敌叛国还不能下定论,只是他做的太过了。
“陆顾问,你的话问完了吗?”汤少川有些不耐烦的蹙了一下眉毛道。
“汤老先生,详细情况,我们会请您的女婿回去协助调查的,这件案子涉及日本军方,法捕房高度重视,如果不能够破案,那法捕房如何能够保证法租界的安宁和和平呢?”陆希言起身道,“告辞。”
“等一下,还请你把这个宣德炉带走,无功不受禄,老夫不想落人话柄。”汤少川叫住陆希言道。
陆希言愣了一下,转过身来,走过去,将锦盒盖上,抱起来,正打算离开,门房进来了。
“老爷,志磐少爷来了。”
“志磐,这个时候,他来做什么?”汤少川微微一愣。
“老爷,前两天您不是看中了一个……”汤公馆的管家,走上前来,贴在汤少川耳边小声道。
“哦……”
陆希言耳力很强,虽然没有听的一个全面,但也听了一个大概。
从客厅出来,陆希言就看到两个人从一辆蓝色的小汽车上下来,走在前面的是一个三十岁的男子,一身西装,颇有小开的派头,在他身后抱着锦盒的是一个淡灰色哔叽长衫的男子,个头还略高一些。
他与这二人几乎是擦肩而过。
但是,给陆希言的感觉,后面这个人,这张脸,还有背影都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虽然有些眼熟,但他脚下并没有停下来,抱着锦盒往汤公馆大门走了过去。
走到大门口,一转身,看到那人的另外一边侧脸。
陆希言猛然想起来。
他熟悉的感觉是来自谁了。
赵立军!
刚才跟那个穿西装一起进入汤公馆的人居然是跟自己见过一次面的赵立军,他居然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进入了汤公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