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哥儿惊讶地看娘亲。
冯筝嗔了丈夫一眼,儿子都这么大了,他还没个正经。
升哥儿刚要问父王是不是亲眼见过嫦娥,一扭头,忽然发现花园里面有火光,开始只是灯笼大小的一团火,烧着烧着突然大了起来。升哥儿吓了一跳,立即叫父王看,楚王回头,见到那火,面色登时一沉,迅速将成哥儿交给冯筝,他起身就走,头也不回地嘱咐妻子:“你先带升哥儿他们回去,我去看看。”
“王爷等等!”冯筝抱着次子,不安地唤道,自打王爷病愈,就还没有离开她眼前过。
然而楚王早已带人冲进了夜色中。
不知是被火吓到了,还是因为父王丢下他跑了,成哥儿哇哇地哭了起来。冯筝本来想把儿子交给乳母,她跟过去看王爷,可是成哥儿紧紧抱着她脖子不要娘亲也走,冯筝便狠不下心了,只好坐在水榭先哄儿子,想想王爷身边还有康公公,冯筝多少放了心,至于那火,大概是哪个灯笼被风吹落地了吧。
这边楚王带着康公公赶过来时,火势已经被先一步赶来的三个小太监灭地差不多了,火势很大,但因为起火的地方是片空地,火苗并没有烧到周围的树木,小太监们脱了外袍给扑灭的。秋风吹着余烟往上滚,烧成灰的纸张跟着乱飘,黑灰中间,隐约可见残留的纸张。
任谁都看得出来,有人曾在这里祭拜。
祭拜谁呢?
康公公最怕有人在主子耳边提及秦王,因此此时也最先想到了秦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康公公下意识挡在主子身前,肃容劝道:“王爷,此事小的定会彻查清楚,王爷先去安抚王妃与两位公子吧,别叫王妃担惊受怕。”
王府出了这等胆大包天的刁奴,楚王脸色不太好看,命康公公仔细彻查,他转身,准备先回去陪妻子孩子们过节,然而就在转身的那一瞬,楚王忽然发现不远处的草丛中散落着两样物事,就着月色,隐约能看清是两个人形的布偶。
楚王皱眉,大步走向草丛,康公公顺着主子目光望过去,顿时心惊肉跳,几个箭步冲过去,也不看人偶上面到底写了什么,凭着本能就要撕毁,奈何布做的人偶,岂是蛮力能毁掉的?
“拿来。”楚王沉声道,无法理解康公公怪异的举止。
康公公却将两样东西藏到身后,语无伦次地道:“王爷,这,这东西不干净,别污了您的手。”
楚王猜到那是今晚放火之人留下的证据,而康公公形迹可疑,楚王第一个念头就是康公公要包庇对方,故怒容走到康公公身边,大手铁钳似的攥住康公公肩膀,用力一转,就让康公公疼得歪了身体,楚王趁机夺过两个人偶。
旁边树上就挂着一盏灯笼,楚王翻过人偶,发现人偶穿的居然是亲王朝服,而人偶胸前,赫然写着几个血红大字:秦王冤死,永不超生……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这章本该是个大肥章的,可是下午出了点事,大家先塞牙缝,晚上零点前二更,争取一举结束楚王这段小剧情!卡了这么久都是因为他啊,/(ㄒoㄒ)/~~
☆、第176章 176
秦王冤死……
看到这四个血红的字迹, 楚王只觉得眼前一黑, 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明明觉得荒谬,可心里某个地方却觉得不安。勉强稳住心神, 楚王看向另一个人偶, 发现上面居然祭的是他的堂兄, 武安郡王。
一手攥着一个,楚王双手隐隐颤抖,突然记起他清醒后这两个月, 居然一次都没听到过皇叔与堂兄的消息。是巧合, 还是,身边的人刻意隐瞒?
楚王猛地抬起头,冷厉的眸子射向康公公。
康公公犹记得主子发病第一天的情形,因为太担心主子,所以楚王一瞪眼睛,康公公心就一突, 吓得全身紧绷。等了会儿, 见主子没发狂,康公公总算找回几分理智,扫眼主子手中的人偶,康公公试探地问:“王爷,这东西,交给小的吧?”
楚王性情耿直,常常冲动行事, 但他并不傻,看出康公公神色有古怪,楚王攥紧手中的人偶,沉声质问道:“皇叔近日如何?”
这个问题,康公公早有准备,故意愣了片刻,然后赔笑道:“皇上让王爷安心休养,秦王殿下有阵子没来咱们王府了,小的也不知道啊。”
两人主仆多年,康公公了解楚王,楚王也清楚康公公的圆滑,虎眸一转,厉声问之前扑火的一个小太监:“可有听说皇叔什么消息?”
那小太监与其他两个灭火太监一样,只是今晚负责王府花园巡夜的一个粗使太监,平时见到主子的机会不多,此时切身领教了楚王逼人的气势,小太监吓得扑通就跪下了,额头触地,战战兢兢地撒谎:“小的不知。”
康公公早就严令过王府下人不得提及秦王之事,这个小太监确实没有提,但他过于惊恐的表现,反而越发证实了楚王心中的猜测。一想到他的皇叔可能真的死了,楚王哪还顾得什么理智不理智,几个箭步跨过去,大手一抓,就将瘦弱矮小的小太监提了起来,瞪着眼睛逼问道:“说,秦王到底如何了!”
小太监双脚凌空,衣襟勒着脖子都快喘不上气了,对上楚王月色下阎王似的冷厉脸庞,小太监刚要说实话,却见康公公在楚王后面连连摇头摆手。小太监支支吾吾地犹豫,楚王突地回头,康公公大惊,急得放下手,但已经迟了。
楚王眼角突突地跳,康公公为何不让小太监说?难道皇叔……
“啊”的一声怒吼,楚王甩包袱似的丢开小太监,人偶也不要了,朝花园外狂跑而去。
“王爷王爷!”康公公拼了命地追,可他哪赶得上楚王的步伐?天色又暗,眨眼间就看不到人了,康公公一边追一边吩咐小太监快去禀报王妃,王爷一发狂,偌大的王府,也只有王妃能劝了。
且说楚王一路狂奔到王府正门前,大门已经落栓,楚王红着眼睛扒开,府内的侍卫们没料到王爷会突然发病,准备不足,三两个拦不住楚王,但王府门外却守着八个带刀禁卫,一听动静,立即严阵以待。
楚王理智还在,他只是急着去秦.王府确认皇叔的生死,因此冷声呵斥禁卫们让开,可禁卫得了皇命,不敢放人。楚王毕竟不是从前的楚王,今晚已经露了狂症,心里只想去确认皇叔生死,区区禁卫竟敢拦他,楚王大吼一声,抢过一人手中的大刀,转手一挥,便伤了一个禁卫。
禁卫们见他竟然来真的,登时吓得胆颤,楚王就趁他们失神的那一瞬,猛兽般冲了出去,直接朝秦.王府跑,等冯筝得到消息心神俱裂地丢下儿子们赶过来,王府门前哪还有楚王的身影?望着黑漆漆的巷子,听着身后升哥儿哇哇的哭声,冯筝身形一晃,然后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吩咐下人去知会寿王,然后准备马车,她要去追丈夫,儿子哭不哭,她已经不在乎了。
牵马套车需要时间,骏马狂奔追人又耗时间,可楚王府、秦.王府都在内城,离得本就不远,发狂的楚王跑起来又不输快马,因此冯筝等人还在路上,楚王已经疾风似的卷到了秦.王府。秦王早就罢黜到房州了,死后遗体安葬到皇陵,家眷安置在西京洛阳,京城的秦.王府早已成为废宅,门前连侍卫都没有。
楚王站在贴着封条的秦.王府外,看着熟悉的气派府邸沦落成此时的衰败样,不用进去,猜测已经得到了证实,他的皇叔,真的死了。
喉头一热,或是跑得太急了,楚王捂住胸口,只是想咳嗽,却咳了一大口血出来,全都喷在了地上,被中秋的月亮照得清清楚楚。楚王盯着地上的血迹,却依然想不明白,皇叔正当壮年,怎么就死了?父皇、王妃、弟弟,为何要瞒着他?
楚王不敢相信,他站直身体,一步步走到门前。门被封了,挂了锁,楚王推不开,看看那锁,楚王后退一步,猛地踹了过去。陈旧的木门轰然倒塌,楚王抬头,只见庭院森森,犹如死宅。远处传来那几个禁卫的追赶声,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楚王恍若未闻,眼睛紧紧盯着皇叔的上房,僵硬地继续向前。
之前拦截他的禁卫们一直在后面追,不敢松懈,虽然追上了,却不敢再靠近楚王。
冯筝随后赶到,得知王爷一个人待在皇叔的居室,冯筝闭上眼睛平静片刻,然后接过康公公手中的灯笼,单独进去了。房间里一片漆黑,安静地没有任何声音,潜藏其中的楚王,一个得了狂病的高大武将,无异于危险的猛兽。
冯筝也怕,可她更怕丈夫又变回她陌生的那个人,更心疼丈夫失去至亲的痛苦。终于进了内室,冯筝慢慢举高灯笼,一眼就看到了背对她站在床前的熟悉背影。冯筝没动,不敢打扰他,过了片刻,楚王慢慢转了过来,昏暗的灯光下,他脸色惨白,垂着眼帘,低低地问她:“为何,要瞒着我。”
冯筝暂且松了口气,至少,现在的王爷是清醒的。
放心过后,冯筝心更疼了,将灯笼放到一旁,她缓缓走过去,离得近了,终于看清他脸上全是泪水。冯筝心都要碎了,扑过去抱住丈夫,在他怀中泣不成声:“王爷,我知道你难受,你想哭就哭吧。”
曾经她劝他节哀,现在她陪他哭,只求他别再折磨自己了。
楚王在哭,但他不想哭,他只想知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