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虽然感觉上首八皇子的目光很是诡异,但却并没有放在心上,这位的癖好,他也有所耳闻,但他毕竟出身荣国府,功臣之后,即使对方起了什么不好的心思,也要看他肯不肯配合。
而且,他总感觉这位的目光有些怪怪的,并不像是前世应酬时经常会遇到的那种贪婪浑浊的让人恶心的目光,悄悄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那目光里···他一时间甚至有些想不明白。
不会是看错了吧?他不记得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位,见都没见过好不好!
或者是有人暗地里给自己使绊子?好像也不可能啊,除了二房的那位大姐姐在宫里,自己又莫名其妙的认识了睿王外,以往认识的人里好像还没有能给皇子王孙们递上话的呢。
这八皇子的目光实在是太莫名其妙了一些!
暗暗的低下头翻了个白眼,今天真是流年不利,或许他今天就不应该出来玩儿!
心里存着疑惑,并且刚刚也才受了惊吓,贾琮整个人便显得有些蔫哒哒的。
乖巧的坐在位置上,除非有人将话题问到他身上,否则能不开口便不肯多说一句话。
自从贾琮进来之后,八皇子一直都是带着挑毛病的眼光看着他。
这时候见他空有一张好看的脸,却半点精气神也没有,自然是怎么看他怎么不如意,看那闷声闷气的,真是一副小家子气,缩手缩脚的,一副上不了台面的样子。
讷讷讷,这么半天了竟然只是夹着他面前的那盘菜,筷子连稍微往外面伸一点都不敢,真是胆小如鼠。
还有那衣衫头发,虽然表面上没什么,但是细瞧还是能够看出些许褶皱凌乱,心里便有些鄙夷,又上下打量了一番他的身形,撇了撇嘴,暗道三哥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这么一个小崽子,虽然长得不错,但是哪里能让人看出有才来?
坐下这么久了,别说水酒了,连杯茶都没想起来敬一杯,连讨好都不会,要么自尊自大,要么就是假清高或者为人太过木讷,这样的性子,以后人缘儿肯定不行,能有什么用处?
这一番心里活动幸亏没让贾琮听到,否则他一定会被气死,他之所以不说话,还不是被这位给闹得?一进门就用那种‘我一定要抓住你的小辫子’的眼神牢牢的锁着他,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只能小心行事,否则哪里会是这么被动的样子。
而且他哪里缩手缩脚了?他的用餐礼仪明明是最标准不过的!
还有这满桌子的鸡鸭鱼肉,竟然除了肉就是肉,他早就吃腻了好不好,无论哪一盘儿还不是一个样子?所以当然选最近的一盘儿来夹着玩儿!还有,他刚刚可是亲身经历过一场拐卖未遂啊,只是衣服头发稍微乱了一些,已经很好了,这还能不能再挑剔了!
八皇子当然不会去管那些,他现在只觉得这个贾琮跟三哥前些日子说的那个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三哥一定是将其给美化了,才会觉得他比自己强的。
脑袋一转,三哥不会是看在其祖上的功劳,又兼之贾家现在实在没有什么可用之人,所以才把这么一个小豆丁给显了出来吧?
这么想着,心里倒是痛快了很多,矮子里面找高个儿,倒说不定真是个人才呢?!
八皇子心里将贾琮从上到下,从里到外贬损了个够,又暗暗鄙视了一番自家哥哥的眼光,心里的那点不满才终于全部消散。
他那里高兴了,贾琮这里的压力也终于消失了,他只不过稍微借个地儿等一下人,谁知道这位是抽的哪门子疯呢,刚刚竟然盯着他不放,虽然他早已经习惯了睿王的气势,这点目光很容易忽略,但是人家意思不明,这又是在皇权时代,所以在确定对方的意图之前,他也只能小心应付。
感觉落在身上的目光终于移走,心里压力一轻,刚想松一口气,鼻子却突然痒痒了起来。
完了,刚刚在外面的时候一心想摆脱拐子,只顾着疯跑了;进了酒楼之后又因为有事情而没有注意;之后来这里又因为被人盯着要小心应对所以并没有什么感觉,现在刚刚放松点,才发现自己身上竟然已经全身都是细汗,里衣早已经被打湿了。
这个时代的人可能都比较耐寒,诺大的屋里虽然燃着几个火盆子,但是窗户却一直是半开着的,冷风呼呼的吹进来,感觉身上的汗水有凝成冰的趋势,他已经不自觉的打了几个哆嗦,现在忍不住想打起喷嚏来。
这是妥妥的要伤风感冒的节奏啊!
低头一只手臂侧挡,一只手直接捏住鼻子,将马上要冲出的“阿嚏!”声严防死堵的捂住,贾琮心里知道如果今天他将这个喷嚏打出去,以身边几人的尊贵身份,只要有一个人是个大嘴巴,估计他以后就不要出去混了!
但是···忍喷嚏好难受,鼻子好酸,眼睛里也充满了生理性的泪水,小脸儿更是已经涨的通红,呜呜,家里的人什么时候能到啊,他好难受!
而且这喷嚏好像并不是一个,忍了一个竟然还有一个,感觉鼻涕要流出来了怎么办?
伸手向着袖子里一掏,还好还好,手绢并没有被弄丢,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转过身去,将面部清理干净,还是忍不住想打喷嚏,实在是有些害怕失礼,想了想还是起身告退从雅间里面走了出来。
廊道上虽然更冷些,但是有些事情做起来却不会让人有那么多顾忌。
痛快的打了几个喷嚏,根据经验,贾琮知道这次恐怕难逃感冒的命运了,他这时候头也隐隐的痛了起来,身上越发的冷了,感觉越来越不好。
靠,真是流年不利,这么冷的天,暖呼呼的被窝不呆,没事跑出来干嘛呢?真是没事找事!
他这里想着找人去给弄碗热乎乎的姜糖水来喝喝呢,门口虽然有两个守门的小厮,但一看就不是酒楼里面的,自己也不好叫他们做事情。
来来往往的伙计,又一个个忙的健步如飞,连逮都逮不住!
正在那里踌躇是否要到楼下掌柜的那里转一转,转角处便走出来了一个中年人,细看之下,竟然是刚刚领他上楼的人。
那人放佛已经看出了他的身体有些不适,知道这位是自家主子重视的,便紧走了几步上前将他的手扶住,并问道:“琮三爷怎的独自出来了?”
贾琮这里正要他回话,所以如实答道,“我应是受了冷风,有点发病的征兆,还请大人代为向两位殿下还有两位世兄解释一下,便说是我的意思,恐过了病气,便不进去打搅了。”
这年头,缺医少药的,普通伤风都能死人,生病了自然不好往贵人面前凑合,那人听到贾琮如此说,又看了看他面相不像是装出来的,便爽快的点头答应了下来。
贾琮喜他为人爽快,便直接说道:“还请大人让人给我备一碗浓浓的姜糖水来。”
那人又点了点头,将他安排在了隔壁的耳房里,又命人在他脚边多放了两个炭盆,找了件厚厚的大毛衣服给他裹在身上,贾琮感激的对着他笑了笑,身上虽然还是有些发冷,但却没有那种刺骨的感觉了。
没过多久那人又亲自端来了一碗姜糖水,并转了里面人的话,无非是一些要不要请大夫之类的。
贾琮听过也就算了,只道都是小事,好好休息过就没事了,这大节里的哪里好找大夫了,没的让人说是晦气。
捏着鼻子将还有些微烫的姜糖水一口气焖完,感觉整个人在那股辛辣的刺激下都活过来了一样,汗水不停的又流了一身,脸上脑门上还可以用帕子擦一下,但身上却是没有办法,感觉里衣都已经尽数贴在身上了,很不舒服,皱着眉头,虽然现在身体感觉好些了,但好像还是有些失算,不能立马将湿衣服换掉。
哎,这么一直穿着这套湿衣服回家,好像还不如回家再喝了!
算了,不想这些,大不了病上几日而已!
这时候才想起来,别人帮着自己忙乎了半天,竟然连人家的名讳都没有问清楚,不禁有些尴尬,但是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露出一个笑脸对刚刚将碗收起来的中年人问道:“还没请教大人名讳?”
“小人姓王名进,乃是睿王府小吏,琮三爷如不嫌弃唤我名字便是,大人两字却不敢当。”
虽然嘴里说着‘不敢当’、‘小吏’之类的话,但是那态度不卑不亢不骄不躁,可见为人沉稳有主见。
以睿王府现如今的风头,对他这么一个无爵无职的没落世家的庶子,都能做到如此体贴周到,看不见一点儿嚣张跋扈的样子,虽然可以说成是睿王御下有方,但细节上也可看出此人本来的德行。
可能是这一个晚上经历的事情太多了,现在又正是身体不舒服的时候,这时候身边有这么一位可靠的人,心里便不由自主的亲近了几分,靠在那里脑子里面胡乱的想着事情,嘴上也有一句没一句的跟人闲聊着。
这之间,徐浩和冯紫云都抽空过来看过他,看他虽然脸上有些不正常的嫣红,喷嚏不断,额头上却并不见有多热,身边还有王府的人照顾,毕竟往日并不曾有什么交情,所以只是叮嘱了几声,便又回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贾琮感觉自己好像迷迷糊糊的已经要睡着了,忽然听到外面一阵乱嗡嗡的脚步声,忙睁开了眼睛,只来得及看到王进的一片衣角消失在门帘处。
等他挣扎着站了起来的时候,自家老爹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贾赦看到眼前活生生的儿子,想着下面奴才的回禀还有那个店小二的描述,心里就是一阵后怕,现在又看到本来生龙活虎的儿子一身的娇弱样,哪里有不心疼的,抱着贾琮就在那里大哭了起来。
贾琮还从来没看过自家老爹这个模样,一下子被吓得愣在了那里,之后赶紧手足无措的安慰起自家老爹。
幸好贾赦也只是一时失态,他自己可能也反应过来这个样子好像比较丢人,所以很快便收敛了情绪,父子两个也不好多谈,贾琮只将隔壁四个人的身份说了一下。
亲自领了自家已经诧异的目瞠口呆的老爹前去拜谢。
终于上了自家马车之后,裹着老爹带过来的厚厚的狐裘,抱着热乎乎的手炉,脚上也踩着微烫的脚炉,靠着柔软厚实的大抱枕,贾琮终于感觉温暖了起来。
困意也不由自主的一*的涌来,弄得贾赦一肚子的话想问儿子,但是连一句话都没有问出口呢,儿子竟然已经昏睡了过去,看他那睡梦中还有些微微皱着的眉头,也不好将他叫起来,只能一个人在那里憋着!
心里正郁闷着,前面却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听着好像有人在惊叫,还有人在大笑着说些什么,马车也被挡着突然停了下来,“外面这是出了什么事情?”心气儿不顺,心里便已经带上了一些愠怒!
外面守着的王善宝也正在那里犯愁,今天可真是够倒霉的,先是陪小爷出来一趟,差点将爷给丢了,如果不是小爷自个儿机警,估计明年的今日就得是他的忌辰了。
本来这趟跟着老爷出来便是一个将功补过的意思,不指望老爷能将他的罪都恕了,但降低点惩罚,或者能够留在以后将功补过都好啊。
可是这才走到半路上怎么就遇到了薛家的那个混不吝了呢?
要说这个薛大傻子,他们这些下人可没几个不爱跟他亲近的,人傻钱多,随便哄哄好吃的好喝的甚至白的黄的哪次都不会少得,要说以往,他一定帮着圆场子,现在只能让他自求多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