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丹看着樊云,樊云脸上是几乎从来没有过的犹豫。
陈丹心里也软了,说出没有准备的话。
“你们姐弟三个,他其实最疼你。你也想想,他只带过你,小时候多么惯着,要什么有什么。结果你就这么冷静,怎么都留不住。你真是伤了他心。”
樊云的犹豫倏忽消散,不再搭腔。
她并不觉得自己的“冷静”有什么问题。退一步说这世界做父母的都爱着子女,绝不会有什么过错,所有伤害都是无心之失。她不怪罪谁,但人生是她自己的,留个底线给自己,也不过是透口气的空间,怎么能不冷静。
陈丹感觉得到,只不过几句话,樊云受到攻击就迅速地把心硬下来,再度重重防备。说教或者拿身份压她,她是绝对不吃这一套的。像是早已把同他人的联系斩断干净,从头到脚的事不关己。
陈丹忽地叹息。
“他没有忘记你妈妈,去年你不回来,他回去看她了。现在病着还跟你姐姐说,早晚是要和她埋在一起的。
“你性格这么倔,要我说很像你爸。但在他心里,你也实在很像妈妈。不要说易然是男孩,你爸爸心里还是挂着你更多。”
樊云陡然心惊,万分抱歉地望着陈丹,几乎从凳子里一跃而起。话说得这样重,樊云始料未及。
“妈你们一碗水端平,我心里明白,是我害你们操心,又让你们失望了。”
陈丹沉默着,知道这一时刻的沉默,让樊云备受自责煎熬。
这是她心里的一个死结,她自己看得太沉重,以己度人,认为陈丹也很在意。于是一直避讳。
“他嘴上不说,你自己这么争气,他心里还是很为你骄傲。在外面跟人家吃饭,忍不住总是提你。”陈丹终于落到话题上,“多去看看他,别那么犟着。”
樊云诚心诚意地答应。
陈丹留樊云吃饭。樊云不敢推辞。也不知如何凑巧,易非姐弟都没有消息。
一顿饭心里七上八下,到最后眼看收拾着,天色黑尽,也没有等到易非。
樊云不知道易非是否有必要避着自己。
冷静下来思考,陈丹的话自然都是易非的意思。多余的事先放在一边,凭她种种劣迹,做好父慈子孝已不容易。
易非的毫无交代让樊云得以便宜行事,樊云感觉到内心里松出一口气,无声息地卸下担子。但又透着一股子失落。
从少年就相互陪伴,可怕的知根知底。因为太了解,更不容许不切实际的期待。
索性只是失望,失望到觉得可有可无么
再回到空落落的主宅,对着空落落的池塘。樊云要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什么所谓的生活。
清白独立,某种角度说就是推开自己的亲人。说到底是她一早放弃了父亲,决意再不要相信他,再不必试图讨好他。相应的,把那些继承的权利、家人的责任、至亲至爱的牵绊情感,一一舍弃了。
但当她走进茫茫人海,却发现自己再也没有相信的能力。
樊云感到眼前的人生逐渐摊成薄薄一张硫磺纸,透明的,模糊的,似乎存在,又似乎毫无意义。
如果家庭之于人,是从刚刚出生起被挂上一块块重量,得以潜入深海。樊云感觉到自己是一下子脱去了全部配重,猛地被浮力拖拽着飞速上升。那有多么危险,几乎是脱胎换骨。而现在后患未消,又犹豫着要回头望。
真是折腾,何苦折腾。
城市道路发展得全不认识,听闻现任郁市长精明强干政绩显赫,可见一斑。好在一切有导航。提醒各种限速拍照,不然樊云这一路就有够罚。
樊云拉手刹,给易非去电话。在医院地下车库的电梯碰了面,易非带着个盘约好了,正等着呢。
电梯厢里,保镖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