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诗音一路上都羞愧不已,自己昨儿才得了太后的宠,今儿就惹怒了太后,被太后赶回了家。只怕往后再想要太后扶持她,怕是有些难了。
钟诗音忐忐忑忑的进了书房,将今天的事情讲与了钟显听,钟显拿过那本经书一翻,翻到了中间那一段,半眯着眼睛看了一眼,随即就将经书重重的拍在了书桌上,怒气滔天的对钟诗音骂道:“蠢蛋!这本经书被人做了手脚,里面的经文颠倒黑白,你竟是不知?只顾着照念?”
钟诗音连忙跪在了地上,泪水滑落,哭着说道:“父亲,女儿平日里只是看些诗词,做做女红,从未读过经书,哪里知道这些晦涩难懂的经文里写的是什么意思啊?这才惹怒了太后。可是父亲,这本经书可是我要樱桃在家庙里拿的,这经书怎会出错呢?必定是有人故意要陷害我,想要我在太后面前丢丑失宠。一定是姐姐,今儿我在走廊上看到她,跟她说想找她请教经文,可是她不仅不肯教我,还奚落了我一顿,早早的离去。她一定是知道我要去取经书,就将那本经书动了手脚,一定是她,求父亲给我做主啊。”
“来人,去将郡主叫过来。”
一会儿,钟诗彤便是疾步而来,面色没有丝毫的做了亏心事之后的愧疚,更没有躲闪的神色,进来朝钟显微微屈膝,朱唇轻启,“女儿见过父亲”。
“跪下”,钟显厉声喝道。
钟诗彤的眼眸微微一缩,便是缓缓跪了下去,即便是跪下去,也挺直着脊背,那一身的倨傲气质依然在,与身旁哭哭啼啼梨花带雨的娇娘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钟显将那本经书重重的甩了过去,砸在了钟诗彤的头上,怒气滔天:“瞧瞧你干的好事,竟然篡改了经书,陷害你的妹妹,她可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啊。”
钟显后院的女人很多,但是钟诗彤和钟诗音的母亲都是钟显的正夫人所生,所以她们两个都是嫡女,才有这个资格竞争志王妃一位,若是其他侧室生的女儿,还没有这个资格呢。
钟诗彤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那本经书,不疾不徐的说道:“经书被人动了手脚,就怀疑是我?证据呢?这上面的字迹可不是我的。”
钟显被她一时噎住了,只是他接着说道:“你要想动手脚,又何须亲自动手?只需要别人去修改就可以了。这府上,除了你祖母平日里还念念经书,也就只有你懂经文了,难不成还是你祖母唆使人去改了这经文不成?”
“这不过是父亲的一种猜想罢了,事情不是我做的,难道父亲要冤枉女儿不成?”
钟诗音闻言,眼眸通红,愤怒的说道:“这整个府上,也就你跟我在争志王妃一位,不是你还是谁?你一定是嫉妒我得了太后的宠,你就这么害我。”
钟诗彤讥笑道:“说来说去,你们都没有证据,只是一味的猜测。你以为就我跟你有矛盾吗?你这些天在府上走路都是眼高于顶,你又何曾瞧得起府中其她姐妹了?说不定是其她姐妹气不过,便出手教训教训你呢。”
钟诗音哑然,她最近这些日子确实是越发的招摇了,跟别的姐妹说话的时候都已经开始拿捏着王妃的姿态了,不少姐妹看到她都躲得远远的,不想往她跟前凑自讨没趣了,自己还真的得罪了不少人,若是说起来,别人动手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然而钟诗音可是不想像一个无头苍蝇一样在府里找不到下手之人,干脆就紧咬钟诗彤不放,道:“她们那些人更是不懂经文了,怎么可能改得了经书?”
“她们不懂,难道就不会找一个懂的人改?凡事又何必自己亲力亲为呢?”钟诗彤轻巧的将钟诗音的话给分解了。
钟诗音再次哑然,只得愤愤的瞪着钟诗彤。
钟显瞧着底下跪着的两个女儿,这钟诗音却是太蠢了,根本就不是钟诗彤的对手,这在府上都斗不过钟诗彤,将来若是在宫里头遇上那么多妃嫔联手来斗她,钟诗音怕是要死得很惨。即便钟诗音现在的确是得了志王的欢心,可是钟显太了解志王了,他就是一个滥情之人,绝不可能会一辈子对钟诗音倾心,过不了多久,只要有一个女子能勾搭上志王,志王必定就会移情别恋。
那么在宫里,钟诗音若是想依靠志王的庇护脱离那些妃嫔的暗害是绝不可能的,而钟诗彤倒是个有头脑的人,她估计还能斗得过那些妃嫔。只是钟诗彤这个性格,志王对她可是冷淡得很。
钟显懊悔不已,为何自己要生这么两个女儿,怎么就不干脆只生一个女儿,只要将她们两个人的优点集合到一个人身上,自己就不必这么头痛了啊。
不过钟显可不是个糊涂人,他即便没有直接的证据,但是他心里却清楚得很,改这经书的人必定是钟诗彤。
“你们两个都回房,各自跪上一天一夜,好好反省反省。”
“父亲,她做错了事情要反省那是自然,可是我为何无端受罚?”钟诗彤抬头,正视钟显问道。
“你说呢?”
钟显缓缓起身,走到了钟诗彤的面前,瞪着钟诗彤,缓缓的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掐上了钟诗彤的脖子,那双眸子散发出了寒气,阴深深的说道:“你这点小把戏,在为父眼中不值一提,你最好不要自作聪明。”
钟显的声音并不大,而是低沉轻缓的一字一顿的从钟显的牙缝里慢慢挤出来,那些字眼仿若一把把小刀似得一下一下的扎着钟诗彤。
钟显的手渐渐收紧,掐得钟诗彤有些喘不过来气,那种窒息的死亡气息再度席卷而来,就像上次她偷听钟显和祖母的聊天时,被钟显发觉后掐着她的脖子时一样,他的父亲再度变得可怕和阴森。
钟诗彤的身子不禁打了一个激灵,从喉咙里艰难的吐出了一个字:“是”。
钟显冷笑一声,倏的放开了自己手,大步跨了出去。
钟诗彤的话,无疑实在钟显的压迫之下默认了这件事是她干的了,钟诗音仿若一只愤怒的母狮子一样扑了上去,伸出了自己那尖利的指甲就去抓钟诗彤:“你个恶毒的女人,你毁了我的前程啊!”
不过转瞬间,这两个女人就已经纠缠在了一起,门外候着的樱桃和素儿连忙走了进来,将两个人拉扯开来,只是两个人的头发以及衣服都已经凌乱,身上和脸上都各自挂了彩,浑身的抓痕,哪里还有早上的时候那份天之骄子的漂亮气质?
钟诗音还要推开樱桃上去打钟诗彤,被樱桃给拦住了,低低的劝慰道:“小姐,别打了,若是传到王爷的耳朵里,可是不太好。”
钟诗音愣了一下,转而一想,现在只是太后讨厌她而已,志王还是喜欢她的啊,只要她抓牢了志王的心,就还有上位的可能。
哼,钟诗音恼怒的瞪了一眼钟诗彤,便是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理了理衣服率先出了门,她可不用担心钟诗彤会将她们今天打架的事情传出去,毕竟钟诗彤比她还要在乎名声。
钟诗彤看着她走出了房门,愤愤的重重的甩了一个耳光到素儿的脸上,素儿的脸瞬间红肿,委屈的捂着半边脸,干啥要把气撒在她身上啊,扁着嘴巴却是不敢吭声。
这两姐妹各自在屋里跪了有大半天,脸上的抓痕都还没有消散,到了傍晚,钟尚书回府后,就连忙召集了一个紧急的家庭会议。
素儿顶着半边红肿的脸急急的走进了钟诗彤的房间,说道:“郡主,老老爷派人过来通传你立即去花厅。”
“是不是祖父知道我今天跟二妹打架了?”
“不知道啊,来人也没有说是什么事,只说要你去花厅。”
“是不是还传了二妹?”
“似乎不止二小姐,来人过来通传了之后,就说还要去通传后院的各处姨娘们,只怕今儿要将府里的人都通传过去。”
钟诗彤的脸色变了变,府里规矩严格,别说是小姐们打架了,就是两人像泼妇骂街一样互相辱骂,都是要被罚的,不过她们平日里头冷言冷语的暗讽倒是没什么事,可是这打架了,就肯定会被责罚的,而祖父竟然将全府上下人等都通传过去的话,怕是要当众打她们两个的板子了。
如今事态严重了,怕是逃不过了。钟诗彤对她父亲的畏惧若是算得上四分的话,那对他祖父的畏惧就是十分了,她尚且还敢质问她父亲,却绝不敢质问她祖父,就连她父亲在她祖父面前,都怂成了一团了。
“给我梳妆。”即便是要去受罚,她也要高傲的出场。
可是钟诗音挠得太深,即便是钟诗彤往脸上扑了很多粉,也难以掩盖那深红色的手指印,钟诗彤到最后,不得不戴了一块薄纱遮挡在脸上。
一走到花厅,便见到祖父、祖母、父亲、母亲,以及府里的侧夫人、姨娘侍妾、少爷小姐们,几乎都全到齐了,将整个花厅都挤得满满当当的,有身份的人才能在花厅中间有位置坐,身份低微的人就只能在后头站着了,也就几个嫡子还有位置坐,其他的少爷小姐们均和侧夫人、姨娘等人站着。
钟诗音先来一步,亦是在后头站着,同样用薄纱遮着脸,低着头站着,唯恐别人注意她。这花厅里都挤满了人,那些下人就只能在院中候着了。
不一会儿,人就都来齐了,钟尚书夫人瞧了一眼花厅里的众人,便是开口对钟尚书道:“老爷,人都已经到齐了。”钟尚书夫人也不知道老爷到底是有何事,他只是说有要事宣布,她现在也很想知道究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将阖府上下都召集起来。
钟尚书扫视了一眼众人,目光最后落到了钟诗彤和钟诗音的身上,沉声道:“诗彤、诗音,你们二人出来。”
她们两个便是只得低着头走到了花厅中央,还没等钟尚书开口,她们两个就很自觉的跪下了,今天祖父果然是为了她们两个打架的事情,只是事发时,只有她们四个在场,并无旁人,究竟是谁走漏了风声?她们两个各自都怀疑上了对方。
钟达看了一眼她们二人的面纱,在未被面纱遮住的脖颈处,隐约看到了一些抓痕,钟达便是知道了发生什么事,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钟达高声道:“今日圣上已经下了圣旨,封上官琼为志王妃,钟诗彤,钟诗音为侧妃,上官琼三日后成婚,你们二人十日后成婚。”
什么?
在坐的所有人都惊讶不已,钟显更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在他的心里,无论钟诗彤和钟诗音怎么斗,最后胜利的那个人成为志王妃,都是他的女儿,可是怎么突然之间就被旁人抢走了?那个上官琼不是跟上官云飞一起软禁在驿站一两个月了吗?绝对不可能出来再勾引志王的啊。
钟显问道:“父亲,为何会突然之间下了这样的圣旨?”
“北疆那边治疗疫症的药物不够,新药又炼不出来,疫病士兵越来越多,爆发了暴乱。今天皇上同时收到了好多封奏章,在东朔各地都出现了疫情,就连京城也发现了几个疫病百姓了,只怕这疫情要控制不住了,怕是又要跟几十年前一样了。”
“不是已经派了轩王妃和鬼谷子去防治疫病了吗?”
“他们虽然已经找到了治疗疫症的方法,只是那种药十分难炼,每次都只能炼出一点点,现在以前炼出的药都快用完了,新的又还没有炼出来,只怕即便是炼出来,这炼药的速度也赶不上疫病的速度,最后能救的也就只有部分人了。”
“所以南青国就趁着东朔现在疫情严重,边疆不稳,就趁机敲诈勒索,要通婚?”
“不错,南青国前阵子还消停了一会儿,这时出现了疫症,他又活跃了起来了。”
所以,后面的话不用明说,在坐的人也全都听明白了,皇上这是为了防止南青国举兵攻击本就内忧外患的东朔,就答应了和亲。
钟诗彤几近崩溃,她可是一直都认为志王妃非她莫属的,而且她以前还跟志王在街上逛街时偶遇了上官琼,当时的她正的志王的宠,因此她便直接落了上官琼的面子,拉着志王直接就走了,将上官琼气得在原地直跺脚。
钟诗彤便是想到了以后自己在东宫的日子还能好过吗?上官琼铁定要报当日的奚落之仇,早知如此,自己真的应该跟她客气客气的。
钟诗音同样奔溃不已,这些日子她都一直受宠,她可已经将志王妃一位看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了,哪里还能料到那个几近是阶下囚被看押得死死的上官琼居然能逆袭成为志王妃?她这些日子了没少在京中贵女面前显摆和得意,如今可好了,只是得了个侧妃之位,只怕那些贵女省不得要在背地里嘲笑她了。
一屋子众人也皆唉声叹气起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啊,若是他们钟家有人成了志王妃,那将来就是皇后,他们钟家可就连续出了两个皇后。那他们也就跟着鸡犬升天了,只是如今,这下一任的皇后便旁落到了上官琼的身上了,他们钟家的日子怕是就没有现在这么好过了。
“老爷,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吗?太后和皇后可有办法?”钟尚书夫人唉声问道。
“哼,皇后那个逆女,她居然胳膊肘往外拐,当初她就一直撮合志王跟上官琼,如今就更是帮着南青国说话,她以为一个上官琼就能为志王争取到整个南青国的助力去抗衡轩王了吗?简直是痴心妄想。至于太后,她倒是极力反对,只是圣意十分决然,太后也拦不住,我们就更没有办法了。老夫今天已经在大殿上极力劝说皇上了,但是皇上不为所动,老夫也只能顺从了。”
若是以前,钟达或许还能联合其他大臣一致反对,给皇上施压。只是现在东朔的处境的确艰难,朝中不少大臣了都站在了皇上那一边,只怕是很难拉拢他们为自己说话,而且,自从上次钟达唆使志王在北疆排挤轩王的人,又丢了几个城池,皇上对钟家已经颇有怨言,那些大臣对志王也有些怨怼,钟达也不好再蹦哒了,免得惹怒众颜。若是以往,他还真的敢威胁一二,可是如今,轩王可已经不是残疾了,志王又不争气,他还能怎么样,他若是敢威胁,只怕皇上真的会对钟家不利了。
钟达的眸子阴沉了下来,整个花厅的气氛都有些冷,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惹怒钟达,就连一向调皮的小胖子钟铭都老老实实的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低着头玩着自己的手指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