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sè沉沉,月光如水。
大明松江城北的徐府内一片静悄悄的,间或几个丫鬟提起灯笼走来走去,一边看着月sè,一边努力地振奋着jīng神,间或聚在一起聊天,等待着天明。
此时的徐府二少nǎinǎi已经早早地安歇了,只是翻来覆去睡得很不安稳。不过这些都是老毛病了,值夜的丫鬟见怪不怪。
自从小少爷在闹市之中走丢了之后,二少爷和二少nǎinǎi就在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丫鬟们还多次都看见二少nǎinǎi半夜惊醒,然后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偷偷地哭。
好在今夜,二少nǎinǎi还没有要醒来了的样子,几个贴身丫鬟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
只是丫鬟们并不知道,他们的二少nǎinǎi如今早已陷入了一片梦境之中。
一片淡淡的薄雾之中,二少nǎinǎi正茫然地四处游走。突然听到一声弱弱地“娘,娘,你是我娘吗?”的童音传来,二少nǎinǎi赶紧回头,正好看见一个**岁的娃娃正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
那眉眼跟自己丈夫好像,不过鼻子却跟自己一模一样。哪怕好几年没见,当年的小胖墩,已经长成了一个小小少年。作为母亲的二少nǎinǎi有怎么会认不出自己亲生的孩子?
二少nǎinǎi心中一抽,哀嚎了一声,赶忙扑了过去,手忙脚乱地将小孩子圈进了自己怀里,然后褪下了小孩子的半边衣裳。
一个月牙型的胎记立刻跳入了二少nǎinǎi的心中。
“儿啊!”二少nǎinǎi顿时心中再无半点怀疑,恨不得把眼前的小孩揉进自己身体里才好。眼泪犹如卸了闸门的洪水,喷涌而出,抱着自己儿子嚎啕大哭起来。
四年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每次听见小孩的哭声,都以为是自己儿子回来了。每次看到小孩子,都会以为是自己儿子。一夜夜的梦中醒来,都会以为自己儿子还睡在自己身边,却一次次摸了一个空。
为了儿子失踪的事,她和丈夫闹翻了,和公公婆婆不待见。她感觉自己已经疯了,看见那家的小孩都像自己儿子。可又有谁会知道她的苦楚。
每一次半夜醒来,偷偷的哭泣,不都是只为了失去的儿子?
二少nǎinǎi已经说不清到底是喜悦还是悲伤了,现在她只想一直抱着自己儿子,一分一秒都不想撒手。
mǔ_zǐ两个相拥而泣,哭得让旁人也忍不住一声叹息。十月怀胎,一朝分晚。然后一点一点地养大,平日里如珠似宝,却不想半路被人拐去,哪个父母不会痛入肝肠?
“太乙无量寻声救苦天尊!时辰已到。钰儿,我们该离开了!”薄雾中突然出现一声男音,将mǔ_zǐ重逢的喜悦打断。二少nǎinǎi勐地一惊,立刻将自己儿子拉倒了身后,警惕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
出现在二少nǎinǎi眼前的是一个青年道士,一身青sè的道衣,头上戴着一顶木冠,脚踏云履,身背这一把桃木剑,一身仙风飘然,正对着自己mǔ_zǐ含笑稽首。
二少nǎinǎi不知道为什么,老觉得这个道士有点面善,却记不得是在哪里看见过。但眼熟归眼熟,要带走自己儿子,二少nǎinǎi绝不吝啬以命相拼的。
二少nǎinǎi顿时犹如一只护崽的雌虎,一脸警惕而决然地一字一句道:“道长是谁?要把我家钰儿带到哪里去?”
“福生无量天尊!天道有规,人道有定。尘归于尘,土归于土。善mǔ_zǐ情深缘尽,贫道也有心无力。五更将至,钰儿该跟着贫道走了。”道士一身长叹,无奈地解释道。
“我才不管你什么人道,天道。这是我儿子,要带走他,先杀了我!”二少nǎinǎi好容易找到自己儿子,如今却听到对面的贼道士要把自己儿子带走,瞬间便如bào怒的母虎,毫不畏惧地把自己儿子护在了身后,一副要跟道士拼命的姿态。
道士无奈苦笑道:“善信女何必如此,你们mǔ_zǐ缘尽,如今重逢不过幻梦一场。令公子早已为贼人所害,贫道不过念其孤苦,送他还乡,再见爹娘一遍了罢了。红尘事了,阳间寿尽,再不离开,待到jī鸣三遍,令公子恐怕魂飞魄散啊!”道士解释完,全然不顾一脸呆滞的二少nǎinǎi,对着小家伙叹气道:“还不拜过母亲,感谢她生养之恩?”
道士一句言罢!小家伙立刻挣脱了母亲的双手,大哭着跪倒在地,重重地磕完了三个响头道:“母亲,孩儿不孝,今生无法在承欢膝下,母亲你千万别再伤心了,忘了不孝的孩儿吧!”
小家伙三头磕罢,一语落地,二少nǎinǎi这才勐然回过神来,刚要抢回自己儿子,儿子跟道士却突然消失,二少nǎinǎi扑了一个空,心中勐地一抽,还没喊出声来的时候,天空中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明日清晨,苏州府衙,去见见你儿子最后一遍吧!”
语音落地,二少nǎinǎi勐地从梦中惊醒过来,却发现自己已经满头大汗,唯有眼角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了。疯了似的冲向了门外道:“快,快去交二少爷,我们去苏州,马上就去!”
二少nǎinǎi焦急的语音里满是悲意,几个丫鬟赶忙起身,正准备去找二少爷。却发现二少爷早已经冲进了远门,一脸悲伤焦急地道:“你是不是梦见钰儿,是不是梦见了钰儿。我刚刚在梦里见到他了,见到他了。。。”
梦中的情形太过真实,而且不是二少nǎinǎi一个人梦见了。徐家全家都梦见了。
徐家顿时顾不得天还没亮,早早地坐上了马车,qiáng令兵卒打开了城门,全家直奔苏州。
不管梦里是真是假,总算有了钰儿的消息。哪怕只是一丝侥幸,也不妨碍徐府连夜奔到苏州去寻找那一丝希望。
当日头刚刚爬过了树梢,苏州便再一次热闹了起来。从一大早起,一个惊人的消息便再苏州城内爆炸似的传播开来。
苏州的知府老爷被一具小孩子的尸体吓到了,如今还躺在床上起不来。而拙政园的前御史王老爷,竟然在和小妾敦伦时,被另一具小孩子的尸体吓得马上风,当场晕死过去,王家已经在准备丧事了。
一个融合了神怪,传奇,惊悚,**,以及大人物倒霉的消息,自然是苏州百姓的“真爱”。所以消息传得极快,有鼻有眼,说得跟真的似的。
传消息的口沫横飞,兴奋不已。听消息的长大了嘴巴,有志一同地惊愕道:“不可能吧?”
“事实如此,也不知道哪儿来的乞丐,竟然如此本事,直入戒备森严的知府后衙跟王家大宅。真是了不得啊!只是那两个小孩子才七八岁,真是作孽啊!”传消息的老百姓说完之后,免不得还要感叹两句,以示“慈悲”。
待到乞丐团头在家中听到消息的时候,苏州城内不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已经不多了。团头那时候还正在吃早饭呢,听到消息,立马脸sè惨白,手中的碗筷也立马掉在了地上摔的粉碎。
“完了,完了,报应到了,报应到了”此时的团头早已没有了往日的jīng气神,面无人sè地脸上满脸凄苦,一双眼泪忍不住地就往下流淌,止都止不住。这可把饭桌上的团头家人吓坏了,整个宅子里顿间乱成了一团。
捞偏门的狡兔三窟,打不尽,杀不绝。但作为见不得光的个体,平日里欺负欺负老百姓也就罢了,yīn私里的事情尽可做得,但就怕官府认真。官老爷一旦认真,再厉害的黑涩会头子也扛不住官府的威力。
说穿了,捞偏门的团伙无不都是官府的马桶,平日里用一用,再得些孝敬来的脏钱,出事的时候,自然就是顶缸的包。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团头都不用确认,就知道自己惹上了滔天大祸。平日里供奉不断的那些衙门差役,瞬间就会变作催命的恶鬼来拿他,无论什么交情也比不上官老爷一句话啊!
待到中午时分,大队的衙役走上了街头,大群大群的乞丐全都被关进了监牢。昨日忙乎了半夜的几个乞丐头也在潜逃中被城外的马队抓回了知府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