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下,仿佛什么东西想要从身体里撞出来,它很不安分,似乎被禁锢了太久,它需要一个更大的空间,它说它需要自由。
“嘭!”
紧跟着,凌乱的碎片裹挟着锋利的棱角扑面而来,刺痛了尚春的神经,挂破了她裸露在外的皮肤,狠狠扎进她的身体,从里面穿透而出,带着她的血,带着她的肉,带着她似乎早已所剩无几的一些东西。
“师父?”李泉接着尚春,看着她睁大了双眼,那眼里再无往常见到的单纯和澄澈,一望无际地只剩下了空洞和虚无。
那一片飘渺之境之中,她连自己都没放下。
李泉有些不知所措,慌乱地就要抱起尚春往秦氏医馆跑,才刚有所动作,就被尚春拽住了胳膊。
“师父?”
良久,才听尚春深呼吸了一口气,淡淡道:“我没事。”
“可……”
“走吧。”
尚春轻描淡写地两个字,将李泉一片担心全都付诸东流,生生压下,他此时除了跟着尚春,不知道如何做,强迫尚春去看病么?可,她本来就没病,又要如何看?
回到客栈之后,柳文和柳白已经叫好了马车,连带着尚春和李泉的行李都已经摆在了马车上,账也结清了。尚春只往客栈里面瞄了那么一眼,冲站在那里的两人轻轻点了点头,就兀自上了马车。
柳文略一皱眉,带着疑惑的眼神望向李泉,李泉叹了口气,说:“出发吧。”
马车车厢之中,尚春靠着车厢,背后垫着李泉出城之前临时买的一个靠枕,马车的帘子放了下来,尚春闭着双目,眉头却紧皱着,看起来很是不安。柳文也不过是一介书生,自然不会驾驭马车,拿着一卷书坐在车厢之中,兀自看着,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尚春,眉目之中也尽是不解。
李泉和柳白坐在马车外,柳白拿着鞭子,甚为熟练地挥着,马车稳稳地向着游风镇而去。李泉背靠着马车框,手里甩着一根从路上迅速折下来的柳枝,满脑子都是尚春。
她那个样子的状态,很明显就是记忆开始恢复了。
那本从书斋老板手中拿来的书,如今还在尚春的包裹里,她要留到什么时候用,李泉大概已经有了想法。尚春现在正苦苦扛着,一边希望能够回想起来过去的一切,好让自己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从哪里来,家人又去了哪儿,一边又警告自己千万不能想起来。
为什么不能想起来?
尚春紧闭双眼,手心里紧紧捏着一张纸条。
那张纸条是从李泉给她的那本书里翻出来的,不过一行字罢了:千万不能想起八岁前的事,陆尚春留。
的确,那字是自己的字,她就算再蠢再笨也认得出,更何况,她其实一点也不蠢笨。
八岁的自己,给八岁后的自己留了一行字,是当时的自己早已想到了之后会发生的事情吗?
或许吧,此时的尚春不太明白。
但至少有一点她很清楚,八岁前发生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于她,于她的家人,于她的今后。
她说不能想起来,那就不能想起来,决不能!
就算生命因此会受到伤害,不管伤害多大,只要活着,一切就都有可能!
如此想着,尚春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了开来,虽说面部表情依旧有些狰狞,但至少让人感觉舒服多了,车厢内的压迫感也稍稍消下去了一些。
察觉到这一切在慢慢变化的柳文,抬眼看向尚春,眉目微拧。
“他们就这么走了?”世斐远远站在溪石镇的城门外,望着那旋转的一溜儿烟尘,问身边站着的那两个人。
“不然你以为他们还应该要待多久?”身边站着的那个人冷冷反问。
世斐略一皱眉,望向身边那人,那人一袭粉色长裙,一头及腰长发散在身后,发梢随风微微晃动,带着些许调皮,些许活泼。
“你不跟着去吗?”
陶清澄扭头,笑了一声:“我自然是跟着去的。”
说完话,陶清澄便转身就走了,身后小桃也是二话不说就跟着离开了,世斐略一皱眉,怎么这些个妖怪一个个脾气都这样?
“你们的小伙伴如今还在医馆里,你就这么放心走了?”世斐对着那渐渐远去的娇柔背影,以她能够听到的声音问。
陶清澄顿了一顿:“不是有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