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问他来着,他说是闲着无聊,打了射麻雀的。”
秦兮朝眉目更凝重了些。
“不是的,”旁边一直闷声做哑巴的元乐突然开口,两人一同看向他,元乐却还是一副无所谓事不关己的样子,“不是那样的。”
“什么意思?”秦风问他。
元乐偏着头看他,“那弩`箭不是用来射鸟的,你没看到吗,箭头箭尾都锋利带着倒钩,那不是用来打鸟的。”
他不晓得一旁的两人都已急着听下文,还慢慢腾腾地挠挠头伸伸脚,把肩上的衣服拉好才继续说,“……那是杀人的。”
秦兮朝登时惊在原地。
元乐又重复一遍,“他是要杀人的。”
秦风看到庄主的脸色变了又变,连忙去捂元乐的嘴让他别乱说话。
元乐才不吃这一套,不让他说他非要说上一说,打了秦风的手背一下道,“我没有乱讲,钱满门里又不是只有他一个用弩的,只有要杀人的时候,他们才把弩`箭打磨成带钩的模样!”
他伸出一根手指比作那箭,“弩`箭带钩,只要能穿透身体就能勾走血肉,比笔直的箭身要好用的多,若是再在上头淬上毒`药,就是一击毙命、见血封喉。”
秦兮朝压着心绪听他讲完,拳头攥了又松——唐无暝有晕血的毛病,就是借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去杀人吧。
谁想元乐的下一句话就给秦兮朝当头一劈,“……所以说百步穿杨,功法好的那一箭透过去,血都还没溅出来人就已经断气了。”
秦兮朝并没见唐无暝怎么使过弩,就是初次相遇的那回,他射出的箭也是不在准头上,根本伤不了他一毫。
他到底箭法如何,说到底,秦兮朝根本就不了解。
相处两个月来,他唯一的想法就只有留住唐无暝,不管他的过去如何,不管他的身份怎样,只要他能留在自己身边,一切都好说。
可是这样有朝一日唐无暝不见了,他才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他说不在乎就能不在乎的,就像现在,旁人揣度他去杀人了,他都不知道应该去哪里寻他。
秦兮朝脑中有些杂,退了一步还未等元乐说完,就猛地一个转身冲了出去。
“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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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风山庄西北处是一座矮山,山虽不高但丛林茂密,其中不乏活蹦乱跳的小兽活禽,若是日头晴好,更能捉到不少新鲜的野物。
只是扶风山庄财大气粗,要啥有啥,就是想吃那雪原山森的狍子肉也是分分钟的事儿,也不会有人闲着跑到这山上来抓什么野物了。
矮灌木林中一只灰白的野兔努动着嘴嚼着吃食,却不知十步开外一只精亮的弩`箭早就对准了自己。
唐无暝伏身趴在草丛中,一只眼眯着,手指在机簧上迟迟没有扣动。
轻弩他背了也有许多年了,虽然暗戳戳地伤过不少人,但却从没杀过什么东西,一想到这发箭射出之后,那兔子定然是血淋淋地在地上滚过,然后断气,唐无暝就浑身没了力气。
今日之兔,来日之人。
他不动手,难道还能指望别人来替他么。
唐无暝心下一狠,机簧芯咔地一响,弩箭径直破风而去,十步之外血肉刹那开绽,所幸他离得远,看得并不仔细。
兔子翻滚了两下就没了动静,唐无暝深提了一口气,定了定心走过去。
“兔兄啊兔兄,虽然你今日死于我手,但我也是身不由己……”他一边念叨着一边往那挪,“这山上也有野狗什么的,死的痛快总比被那疯狗们咬死爽快你说是不是。”
慢慢蹭到死兔跟前,一咬牙低头看了一眼,灰白交杂的毛色上红殷殷染了一片,唐无暝逼着自己不能闭眼不能转头……
到最后一刻都没坚持住,气短头昏的难受要命,俯身拔了那短箭就跑,一路从山林里跑到了山脚下的湖水边。
弯腰喘了两口又看见手里带血的箭头,赶忙扔了老远。
“没出息!”唐无暝干脆坐在草地上,锤着腿骂了自己一句。
锤完骂完,他半仰着身子看天,头顶上晴光万丈白云朵朵,暖融融地日头包裹着全身,真是无比舒适。
要是能永远这样晒太阳,再也不用管什么乱七八糟的任务,再也不用见乌漆遭遭的血,再也不用回毒瘴漫山的钱满门……该多好。
此种念头一旦冒出,就像发了根的芽儿,四长着触蔓爬遍了他的脑海,越想散开它们,就越是疯一般的生长。
他能不能就不回去了?唐无暝微微撇了下嘴角想着。
胸中突然似如腾起了一团热气,从胃一直烧到喉咙,搅得他想吐。唐无暝扭过身子,真的半跪在草地上张口做呕起来。
难受,心要烧起来一样的难受。
怎么忽然就……难道是因为见了血吗,以前也没有这毛病啊。唐无暝手指紧紧攥着一抔杂草,额上沁出了微微的冷汗。
大口喘了好一会,才觉得那异样的烧灼感渐渐减退。
唐无暝颓坐在地上,左右都想不明白自己的身子到底是出了什么状况,过会回去,也叫温大夫给瞧瞧吧。
“无暝——!”
一声疾呼从远传来,唐无暝只听那声音熟悉的要命,还未来得及回应,便被轻功疾行而来的人一个拽肘从地上拉了起来。
直接被扣进了一个怀抱,牢牢地,怎么挣都挣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