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我还在昏昏沉沉睡着,外面走廊忽然传出很嘈杂的脚步声,我听到有人在喊贺先生,断断续续讲着一个性质极为恶劣的案子,我从床上睁开眼,昨晚我没有拉窗帘,可不知谁半夜进来给我拉上了,外面仍旧没有放晴,天空灰蒙蒙的,看摇摆的树杈就知道风还很大,我躺在被子里都能感觉到那一股寒彻心骨的冷意,
华南的冬天太湿了,也太yīn了,难得看到几日放晴,还没好好感受就又是滔天巨变,昨晚的雨雪像是在夏季一样,瓢泼而下,我从来没有那么近距离和闪电接触过,当时那一道霹雷就在卫坤身后炸开,几乎同我触手可及,我想我大约这辈子坏事还没做够,苍天没打算这么早收了我,
我从床上爬起来,地上拖鞋摆放得很好,我记得昨晚我是胡乱踢开的,但此时就安静整?在床下,我盯着那双鞋愣了一会儿,门外的嘈杂渐渐止息,保姆敲了敲门询问我是否起来了,我让她进来,她从外面推开门,手上拿着一杯气息甘甜的清茶,她朝我走过来递到我面前,“小姐是姓冯吗,”
我想到昨晚纪容恪问她姓什么她忘记的事,我没忍住笑出来,“是,阿姨记性很可爱,”
我把茶杯接过来,盖子在她手中,茶叶悬浮在水面,有一颗红枣在杯底晃动着,保姆,“我也是忙起来丢三落四,宅子里事情多,老爷一年回来三次,清明祭祖,中秋团圆,过年也在这边,夫人一年一半时间都在华南,华南比琵城暖和,别看三天两头小雨下雪,琵城更冷,一道腊月那是恶寒,夫人寒腿又怕热,冬天和夏天在琵城都呆不久,”
我捧着茶盏喝了一口,茶不苦不涩,十分甘甜醇厚,咽下去许久还chún?留香,我问她这是什么茶,保姆是菊花茶,秋天采摘菊花,掺杂茉莉晾干,用清泉水泡制,加入红枣,就成了这样的茶,我对她笑着,“阿姨好心思,”
“是少爷泡的,”
我一怔,贺渠吗,
那么高大的男人还有这么细腻的心思,
保姆,“少爷性子很温和,很少发脾气,这一点很像原夫人,老爷脾气很大,jūn_rén出身,做事非常严谨,一点差错都不容,贺家的一儿一女,从不用人cào心,小姐胆小温柔,几乎大门不出,少爷闯事业很上进,也一点不骄纵,他平时自己一个人在公寓住,所以会泡茶做菜,但轻易不给别人下厨,有一次小姐吵吵着要吃蜜汁牛排,险些哭了,少爷愣是不给做,”
保姆完看了眼门口,“少爷现在在厨房呢,冯小姐好口福,这样受到少爷疼惜,”
我张了张口想解释她误会了,我们并不是那样的关系,其实也不怪她,任谁都会误解,所以要及早澄清才能避免更深入的麻烦,可保姆忽然蹲在地上为我穿鞋,这可真是一言不合就穿鞋,虽然她是保姆,可我不是雇主,当然不能骄奢,我反应过来赶紧推开她,自己滑下床蹲在地上穿好,我把最后一口茶也喝光,将空杯子递给她,她拿出去又折返回来收拾屋子,昨晚我换下来的湿衣服被她洗得洁净整?,还细心烘干,摸上去柔软暖和,我拿着衣服进浴室洗漱,出来时保姆已经不在了,卧房门打开,我刚站在走廊上就听到楼下传来贺润十分惊讶的声音,“哥哥带女人回来了,”
她喊完立刻笑着叫容恪,“哥哥带女人回来了,”
贺润瞪大眼睛十分夸张的表情,“这可太稀奇了,母亲曾经以为他喜欢男人,父亲还想办法找一些门当户对的女人来和他相亲,每一次他都逃掉,有一次他办一个案子回不来,结果被我和母亲在购物城撞到,他在那边喝咖啡,当时看到我们他咖啡都险些喷出来,”
贺润笑得眼泪都滚下来,贺夫人从角落处扔过去一张报纸,正好砸在贺润的xiōng口,佯装生气啐骂她胡八道,贺润抿着嘴chún立刻不再话,
纪容恪笑着把一杯牛nǎi放在茶几上,“贺渠昨晚带回来一个什么女人,岳母见到了吗,”
我听到他声音,脚下不由自主顿住,左手压住扶梯,透过旋转的扶手空隙看向楼下客厅,贺夫人脸sè有几分凝重,“见到了,是…”
她话没完,贺润趴在桌子上嗅了嗅餐桌上摆放的小菜和汤,她转身忽然很大声朝纪容恪招手,“你快过来偷偷尝一口,等我哥出来他不让你吃,”
贺夫人终止了后半句没来得及的话,纪容恪把杯子端起来十分无奈走过去,他脸上浮现出一丝宠溺的笑意,宽厚的大掌搭在她背上,连带着她乌黑冗长的秀发也一?落入他手心,
“他发现少了怎么办,”
“不会啊,你抠着吃,来我教你,”
贺润刚想把筷子掏入菜里,贺夫人忽然飞快从沙发上起身,站在她背后拍掉她的手,“亏你是大家闺秀,有这样没教养吃东西的吗,”
贺润捂着自己被打红的手,“您这么用力啊…”
纪容恪又把杯子放下,他握住贺润的手放在chún边吹了吹,贺润原本还犹如一张苦瓜的脸顿时喜笑颜开,她似乎很容易满足,一点小事都可以使她感受到无法言语的快乐,这份快乐并非来自于她显赫的家世,也并非来自于她自己如何优秀,而是这个叫纪容恪的男人,跨越了层层不配成为了她丈夫,
我在这一刻无比深刻意识到,归宿是多么美好又重要的一样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