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了川渝方言,望闻问切、开方下嘱,一气呵成。章南烛垂手站在一边,惊讶之余细细观察,一身傲气不自觉地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原以为,赵杏儿不过是哪个捡了好运得了圣上青眼相加的江湖郎中,哪怕她是周圣仁弟子,想来这么小的年纪,肯定也是担不起这院长重任。却不想这小女子,开起方来用药比自己老练得多,而且眼见得方子上写的药物都是这当地山野里长的,连村民买药的钱都替他们轻省了。
要知道,他刚来第一天被抓去看诊时,可是闹了不少笑话方言听不懂,写字对方又不认得,好容易讲明白要买什么药,村民却苦着脸哭诉这买药要去城里,小小一包就是全家人半月的口粮,实在是吃不起。看得章南烛于心不忍,第二日一大早,几块碎银子收买了村口的小童,带着他上山亲自采药,再就着这山里现有的药材,绞尽脑汁重新琢磨配伍。于是这一日便有了这门口排着长队的村民,和院子里那些半干不干的草药。
然而赵杏儿却随手便能做得如此熟练自然……
“这成都府周边几十个村子我都跑过一遍了。”赵杏儿忽然开口道,“章大夫,我想的是,纸上学来的功夫终究还是浅了些,不如等学生把本事都学过一遍后,在诊堂跟着有资格的郎中看诊,多见识些疑难杂症,再由老师带领着去乡村住上些日子,一来替这缺医少药的地方居住的村民集中诊诊病,二来也能让学生真正掌握些因地制宜的本事至于是在城镇里开医馆,还是去乡下游走行医,让他们自己选便是。”
赵杏儿这一番话说得章南烛震惊非常。的确,每个学医之人,少不了的便是背着药箱跟在师父身边,从旁观看师父如何诊病。也正因如此,一开始皇上宣布要建医学院、大批培养郎中时,太医院各位大多是反对的学医哪是听几堂课便能成就的本事?若如此简单,岂不是天下人人都能行医了?
却不想赵杏儿连如此细枝末节的地方都想到了……
一瞬间,章南烛看向赵杏儿的眼神里,最后几分担忧怀疑也消失无踪了,变成了完完全全的敬佩和倾慕。少女一双波光流转的杏眼,在他的评价里,也从狐媚子一般勾人,变成了聪慧狡黠、莹莹可爱。
章南烛甚至暗自开始幻想,若是日后她生儿育女,会不会也同她一样灵气动人?想到这赵杏儿捧着本医书念给怀里娃娃听的模样,章南烛一时竟有些痴了……
待到一排村民全部诊治完毕,挨个叮嘱了用药和保养方法,已然是日头西斜,天sè变了暖融融的桔黄。两人告别了村民,上了马车,在众人挥手送别下逐渐驶离了村落,向着成都府方向返回。
车走出去两刻钟,赵杏儿忽然“哎呀”一声,忽然皱起眉,苦着脸道:“糟糕,忘了件重要的事……”
章南烛早就想找茬搭话,却苦于没有什么同女孩打交道的经验,一路赵杏儿不开口他便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如今赵杏儿一开口,他心情极好地挑眉问:“赵大夫终于想起来还有诊金这回事了?”
赵杏儿白他一眼,拉开门帘唤马车夫道:“大哥麻烦停一下,我要去解个手!”
原来是忘了这件事!
章南烛脸颊一热,连忙侧过头去假装没听到。马车还未停稳,赵杏儿便掀了帘子跳下车,拎着裙子匆匆绕到了马车后的田埂里,撩起裙摆三两下解了裤子,蹲下身“哗哗”地niào了起来。显然是憋得急了,她走出的距离并不远,niào水声清晰地从车外传进来。
章南烛鬼使神差地把那窗帘偷偷掀了一指的缝隙来,向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