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
天元朝帝都盛京皇宫大内,芷蔚殿内殿。
炉中燃香殆尽,一红衣轻服少年半卧半坐,靠在殿内小榻上,手里握了几颗蜜枣,静思一会吃一会,若非少年双眉紧皱,看上去倒显得安逸闲适。
周宣愁死,这十日里,醒醒睡睡,伤好了七七八八,脑子亦不疼了,除开这具身子原本就是病病歪歪有些不爽利外,一切好得不能再好。
没错,周宣重生了,二十年后那个让满朝上下谈之色变,让广大百姓痛恨咒怨的安亲王周宣重生了,吃掉最后一颗蜜枣,自取了旁边小桌上的布巾拭手,仔细回想一番上辈子跟周烨的数次交锋,周宣做出一个艰难而重大的决定,重活一世,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似乎失去了吸引力,不解释,抱紧未来皇帝的大腿,做个斗鸡走狗,遛鸟弄花的纨绔王爷也罢。
求不来万人之上,图他个现世安稳。当然,首先,得一开始就从沟里爬出来。周宣思来想去,打算出宫往太敏祖感庙一趟。
“来人,备车,本王要出宫”
一直在寝殿外守着的两名宫女闻言赶紧进来侍候安王殿下更衣,周宣看着宫女手中一叠叠金红之物,不由怀疑自己前世的眼光,都什么俗不可耐的衣物纹饰,不是龙就是蟒,就差昭告全天下本王的夺嫡之心了,周宣只觉头大,“茹画,把本王那件月白云纹的外衣寻来。”
茹画斜睨了知琴一眼,对方正眼观鼻鼻观心作死人状,心中一格登,顿时收了异色,奉命办差。
韩大郎三年来苦心经营,好不容易沾上司礼监大太监魏青魏总管的一丝丝关系,从惜薪司调进芷蔚殿,不敢说能混多大个前程,比起先前见天跟黑煤乌炭打交道却好上千百倍。
大郎当差尽心尽力,左右又懂得使点小钱,在芷蔚殿的日子过得甚是滋润,谁知天有不测风云,芷蔚殿安王爷一改出门必乘软轿、回殿必喝补药的优良作风,人生第一次使唤马车出行,作为芷蔚殿车马司管事太监的万年闲人韩大郎来不及惊喜,立在殿外,心里七上八下,又怕又慌。
安王殿下带了宫女二名,茹画和知琴,太监四名,侍卫八名,韩大郎规规矩矩行礼,侍候着这位传说中不高兴就会随意打杀奴才的主子上马车,待放下帘门,这才拭了一额头冷汗,低声命人赶车。
芷蔚殿的马车外表跟一般王爷的无异,内饰却是极尽奢华,跟那位不受宠的东宫太子比起来,犹过而无不及,可惜异时异境,周宣在软榻上如坐针毡。
重生到十三岁这年的暮春,借着清明祭祖的由头,自个儿的母妃大人跟两位舅舅搞了件大阴谋,以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为原则,以十分僵硬的苦肉计诬陷当今东宫太子,自己的好弟弟周烨,偏听偏宠的皇帝老爹景云帝居然偏信了,下书责斥太子,不尊兄长,行止鲁莽,有失东宫之仪,罚其在太敏祖感庙静思抄书。
时年周烨十岁,端端正正跪坐书案后抄礼记和清心经,背脊挺得笔直,简单穿了件白色中衣,外面虚罩着淡蓝的袍子,衬得一张僵脸更冷三分,周宣未让人通传,径直入了太敏祖感庙内的静室,恰撞见这景象,未来皇帝的脸上虽有些稚气未脱,但冷血冰山帝的气质已显雏形,活生生吓得周宣一激灵。
“皇兄。”周烨抬眸扫了安王周宣一眼,又老禅入定般继续抄书,“皇兄可安好。”
“呃,啊哈哈,安好安好,劳太子殿下挂心,”周宣笑得有些不自然,暗叫一声苦也,自己此时前来,在太子眼中,只怕与善意绝缘,“静室清苦,难为殿下了,午时将近,为兄备得些吃食,还望殿下不嫌弃。”
说罢两手拍了一掌,茹画和知琴立时将手里提着的食盒打开,眨眼的功夫十二道精致的小菜摆在静室中间的小圆桌上,瞧着卖像十分不错,周宣满意入座,“殿下,快来用些,菜还热乎着呢。”
不请自来便也罢了,自来熟是什么情况,周烨眉头一紧,周遭瞬间低了几个度,那桌旁招呼自己用膳的人却浑然未觉。
淑妃脑子再不济,也断不会在此时令儿子向自己下毒,周烨掷笔起身,想不出病秧子周宣葫芦里卖的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