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相信她是怕受苦受穷,尤其是在棉老说过,她以前挺有钱,还是京剧班的台柱子时,我更相信我妈是为了钱才离开的。
可是,有的东西你越相信,就越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心里是一阵阵揪着疼。
我面对过无数的黑暗,但唯独在这件事上,我选择逃避,我选择不去想这件事情。
“当年你爷爷nǎinǎi还健在,有一天我在地里干活,村里的人突然就开始吼,说来了个长得很漂亮的女人!全都跑去围观。”苏万国说的时候,思绪已经飘到了当年,眼里终于有了神采,不像之前那么浑浊,“我嘛,是个乡下穷小子,一辈子没见过什么女人,但我无心凑热闹,也就没去。结果,我们胳膊有个跟我从小长大的小伙,去看了,回来告诉我说,他见到了天仙……”
苏万国的脸上洋溢着当年的表情,他仿佛一下子年轻了,与记忆中的苏万国渐渐重叠。
“我就去了……结果没想到,村里几个地痞,想轻薄她,甚至拿刀威胁她。我和那个小伙子就合起伙来,那他们赶走了!你妈妈就特别感谢我们,要给我们钱……那我们哪儿敢要啊。他说得对,她的确是个天仙,尤其,是她的眼睛,还有她的一颦一笑,那就是戏里走出来的人啊!”
我回头和萧谦墨对视了一眼,他在我手背上拍了拍,示意我安心。
其实,我见过我妈年轻时候的照片,所以我知道,苏万国形容得一点也不夸张。
她美在皮,但jīng致在骨。
“后来,我们相爱了,她说她愿意留下。我嘛……哪里敢奢求,把她供着,不让她干活,最好的都给她。可是……她是仙女,怎么肯长留在我这样的俗人身边。你六岁那年,她说,她已经报恩了。她该走了!”苏万国眼角开始湿润,叹息,“我没留,也知道留不住,她本来就不属于我。她跟我待在一起的七年多,是委屈她了,也是我这一生,最不真实的七年啊!每天就像活在梦里,一定是我上辈子积的德。”
我明白,我妈还是不愿意过乡下人的生活,她不属于那里,也不属于苏万国。
她应该属于城市,属于京剧台子。
“那你就把怨恨撒在我身上?”我讽刺地问。
苏万国苦笑,又点起一支烟:“哪里是怨恨,是心里苦啊!偷来一个jī蛋,我分你半个,那是爱啊!一棍子一棍子打在你身上,那是我对你妈的思念!看到你,我就想起她啊!你和她太像,太像了!后来遇到萧少爷,给了我钱,我开始沉迷赌博,是我不想回来见到你啊!二虎子他们说,城里的生活好,说城里的萧老爷有钱,我才把你给卖了,跟着我怎么长大?jī蛋都不够吃,我……我愿意让你听天由命!你看,你现在不是很好吗?”
好?
呵……
我哪里好?
我这么些年,好过么?
终于没忍住,趴在萧谦墨肩膀上,放声大哭。
我的痛和苦,除了我又有谁知道?
衣着光鲜不代表我无忧无虑,锦衣玉食不代表我没有遗憾。
外人,只能看到表面。
我失去的,没有比得到的更少。
人人都觉得,萧谦墨给了我所有,的确,我现在拥有的都是萧谦墨给予的,可因为他,我也失去了太多。
“讲完了?”萧谦墨突然开口。
苏万国一直很怕萧谦墨,尽管他给了他很多钱。
但他明白,这些都全仰仗我。
“嗯。你们……”
“我们准备结婚!”萧谦墨毫不犹豫,“你是苏苏的生父,出于礼貌,我应该告诉你!”
余光看到齐悦儿的脸sè有些不好,但也比之前好了太多。
“我……我完全没有意见!”
萧谦墨抿了口茶:“很好!会所你知道,那里有一套房子,原本是苏苏的,后来给了我兄弟,现在兄弟不在了,你以后就在那里住下!其余的,东子会安排!至于她母亲,你不必cào心!也不要在搞任何事情出来!”
苏万国瞬间跪在地上,连忙给萧谦墨磕了几个头:“是是是,我再也不了,再也不!”
萧谦墨亲自起身把他拉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女儿很好!”
一怔,再次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