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沈从毅发起的聚会并不只是吃吃喝喝, 聚会主角喝酒喝畅快了之后便拿出吉他坐到窗前拨拨弄弄 , 弹一首忧郁小情歌, 那架势,像极了一名落拓歌手。
但听众一个没有,被他叫来的小辈顾自沉迷在年轻人的话题中,说说笑笑, 把他完全抛在了一边。
这个氛围让佟叶深刻感受到了大家族的友爱, 于是从善如流,也不再关注某个忧郁的大叔,加入到大家的话题里。
沈悠从交谈中抽身, 给佟叶夹了块jīxiōng肉:“叶子,我拜托你个事儿。”
佟叶投桃报李,给她挑了块jīpì股:“说说看。”
沈悠从容地把jīpì股送到龙冬碗里,道:“你去主宅的书房里帮我拿点东西, 怎么样?”
佟叶瞄了眼她的腿, 沈悠意会,解释道:“我的腿没事儿,就是喝了点酒不太受我控制了。”
桌上的几人里只有佟叶被勒令禁酒, 其他人都多少喝了一些, 但沈悠完全不像喝醉了的样子。
没有喝醉的她却要求别人跑腿,佟叶发誓, 她闻到了yīn谋的气息。
她似笑非笑:“脚不受控制了不还有两只手辅助吗?爬着去呀。”
沈悠震惊于她的冷漠,默默吃了块jī肉压压惊,顶着一嘴的油, 深沉道:“叶子,你到底是不是我朋友?”
她打算上演柔情攻势了。然而,佟叶的那颗心只为沈南心软过,那个用五毛钱换来的朋友的虚假柔情还不足以打动她。
她十足的冷静:“准确来说,我是需要你孝敬的嫂子。”
沈悠:“……”
佟叶铁了心不被谎言迷惑,不当跑腿的那个,不仅如此,还拉拉沈南的胳膊,对他说:“看你那个妹妹,在使这种一眼就能看穿的小把戏呢,什么时候才能长点脑子?”
她在很认真地嘲笑她。
沈悠这下不装乖了,变脸变得很快:“不去算了。”
佟叶嗤笑:“这是恼羞成怒了?”
没错,的确恼羞成怒。沈大小姐怒得把盘里的jīpì股全挑佟叶碗里了,还yīn森森地朝她笑:“嫂子,孝敬你的!”
“啧。”
老实说,佟叶还挺好奇书房里有什么,竟然让沈大小姐避之不及。
难道是藏着洪水猛兽?
好吧,书房里并没有洪水猛兽,只是有个殷殷切切温柔的母亲。
没错,沈悠想要躲着的只是她的母亲温葇而已,后者叫了她去书房谈话,而她不太想去,因为她猜到了会谈什么,无非是让她安定下来,要么事业安定,要么婚姻安定,而这两样,她都不具有。
愁。
想到这,沈悠抬手就是一杯痛饮。
“饮下这一杯烦闷与苦涩;”
“未来的路在迷雾中若隐若现;”
“我心彷徨,像孩子一样祈求。”
某个大叔低沉的歌声合着吉他响起,看来,大叔也愁。
佟叶担心自己被这群莫名消极下去的家伙影响,一个人走出了屋子,去到露台上坐着。不多久,沈南也跟出来了。
“怎么出来了?”他问。
“出来吹吹风。”
今晚的风有点大,站在露台上的她被吹吹乱了头发,她嫌懒得打理,想用皮筋把头发扎起来,找了一圈却发现自己根本没带,顿了顿,又放弃了。
她做了个深呼吸:“这郊区的空气和城市不一样。”
沈南来到她身后,拢了拢她的头发:“更清新?”
佟叶道:“是少了利益的味道。”
沈南:“……”
“噗哈哈!”佟叶大笑,“是不是觉得有点艺术家的感性了?”
沈南无言以对。佟叶收了笑,长叹一声:“说真的,这里真不错。”
沈南“嗯”了一声,把抓住她头发的手松开,于是刚刚才拢到一起的头发又被风卷走了。他像是找到了有趣的游戏一般,再一次将它们合到一起……
“如果喜欢,你可以留下来多住两天。”他低声说道。
“工作呢?”佟叶撇嘴,“没有工作你养我啊?”
“好,我养你。”
“噗,那还是算了。我的目标是让你提前退休,然后我养你。”
“哦,请多努力。”
“哈!”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佟叶突然抱了抱胳膊:“这里空气好是真的,冷也是真的。”
所以不适合长时间停留,不然保准挂两行鼻涕。
“进去吧。”
两人再次进去时房间里多了两具“尸体”,是刚刚大叹人生之愁的那两个挂了。
挂了正好,挂了也就意味着聚会可以结束了。
几人中沈呈酒量好,此时眼神还很清明,见两人进来便嚷嚷着:“大沈,来得正好,我醉了,快来扶我一把!”
这位戏很足,比吃这碗饭的佟叶还要厉害。
沈南瞥他一眼:“我和你嫂子要先走了,小叔就拜托给你照顾了。”
至于沈悠,她有御用男朋友照顾着,不需要别人cào心。
沈南的安排遭到了沈呈的抗议:“这安排不合理,我都醉了,是需要被照顾的那个。”
“是吗?”沈南朝他挥手,“那你和小叔互相照顾着吧。”
“……”
佟叶也笑着朝这位年纪相仿的堂弟挥手:“拜托你了。”
说完和沈南一起扬长而去。
“弟弟这种生物真不错。”她叹道。
沈南赞同地点头:“的确。”
这一晚他们没回市中心,直接睡在了老宅里,第二天醒来后发现沈南他爸也回来了。
佟叶在见到正坐在楼下看报纸的他时,原本徘徊不去的瞌睡虫顿时全飞走了。
“您也回来了?”她朝他打了个招呼。
当年的误会解开后,时间冲淡了两人间的尴尬,但佟叶在面对这个人时,依然很难保持平常心。
相比于她,沈从智不愧是久经商场的厉害人物,心态要比她qiáng得多,和她相处完全看不出他们之间曾经有过矛盾,对待她和对其他小辈没什么区别,呃,也就是同样严厉的意思。
“起这么晚?”沈从智对她把大好时光浪费在睡觉一事上十分不赞同,“起来跑个步不行?”
正逢温葇从楼上下来,听到他这话没忍住笑出声:“你自己不也刚刚起来?”
夫妻间的拆台瞬间将一家之主的威严破坏殆尽了。
沈从智:“……”
佟叶发誓她并不想偷笑,只是笑肌略微失控。
这个时候氛围已经走偏,沈从智想要再建立家主的威严就不容易了。他清了清嗓子:“杵在那里做什么?过来坐。”
“好。”
佟叶坐到他对面,乖乖接受沈从智的“盘查”,从接了什么工作,到最近忙不忙,再到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全都盘问一遍,在这个过程中,佟叶感受到了对方含蓄的关怀。
佟叶想起刚和沈南交往的时候,他对自己父亲的描述是“和蔼可亲”,可她和沈从智接触过后,发现这位长辈大多时候都冷着脸,和和蔼相差甚远,那时候她还不明白,现在她却有点悟了,沈从智真的是一个对小辈充满包容和关怀的长者,有着另一种意义上的和蔼。
而温葇则是一个温柔的母亲,永远和颜悦sè。
“别老问孩子们的工作,他们有他们的主意,你问那么多做什么?”她连抱怨都是温温柔柔的,“说起来,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沈从智看了佟叶一眼,看到她脸上并无不耐,心情变好。他抖了抖报纸:“一个秘书出错离职了,在公司里呆着糟心,就回来一趟。”
“出错?”温葇关心道,“是不是你太严格了?这是你这两个月来第二次换秘书了吧?”
沈从智皱了皱眉:“现在来应聘的年轻人都太浮躁了,如果周秘书还在的话……”
话说到一半,他又突然打住了话头。
佟叶正在一旁听着他们聊天,听到这里下意识地问道:“周秘书?怎么了吗?”
沈从智并不打算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十分生硬地转了话题,抬头问她:“沈南呢?”
“大概在书房里。”
“去把他叫下来。”
佟叶:“……”
她发现这位长辈这不仅仅想要用敷衍的借口转移话题,甚至连人都想给支开了!
她觉得莫名奇妙。
其实她刚刚并没有感到特别好奇,只是条件反射地问了那么一句,可现在见他掩饰得这么严密,这好奇心反而被钓了上来。
她被勾得心痒痒,于是pì股扎得稳稳的,半点没有起身的意思:“我给他打个电话就行。”
沈从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