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问她：“问撤资那事儿？”
“嗯。”
“我向我爸确认过了，的确和李导说的没差。”沈南并没有包庇自己的父亲的意思，他特只是对真相报以好奇罢了，“他出差了，回来就会约你一见。”
他爸其实是个很民主的父亲，一般情况下并不会干涉他的恋爱，之前之所以会极力反对，只是因为担心佟叶心机不纯而已。
“我爸说……”沈南欲言又止。
“说什么？”
“他早就怀疑梅琳只是假装失踪了。”沈南顿了顿，“他其实一直在关注梅琳的案件，几次前去警局敦促办案，只是警方tiáo查得越深入，越觉得梅琳不像失踪。”
但梅琳不是顽皮少年，她是一个成年人了，不会因为兴趣而玩一手失踪。
她肯定别有目的。
从结果来看——
她似乎想拖沈家下水。
越是qiáng大的企业，越不能沾上wū点，常言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如果当初警方判定梅琳的失踪与沈家有关，那么只要稍稍泄密，就会被有心之人攻击利用，况且梅琳身为公众人物，更加容易左右流言，这对沈家极为不利。
好在沈家在警方tiáo查结果出来之前，封锁住了消息，这才避免了损失。
沈南不好将这些分析传达给佟叶，但佟叶其实早就想到了，她也不是一个傻子。
因为对母亲十分失望，而且失去信任，所以她才想要在别人那里探知真相，而非倾听母亲的解释。
哦，她也不一定会解释给她听。
“我妈刚刚给我打电话了。”她神情淡然地说，说完招来沈南，让他坐在自己面前，自己拿毛巾替他擦头发。
沈南也时常这么帮她，现在是回报的时候到了。
她的手指穿过他湿漉漉的头发，脸上带着漫不经心：
“她来叫我回家。”
沈南抬起头，沉默一瞬，问：“你不回去吗？”
佟叶道：“我不知道。”
“我可以陪你回去。”
“噗，想必她不太乐意见到你。”
沈南：“……”
佟叶拿着毛巾包住他的头，笑：“正好，我也想气她一气。”
沈南：“……”
这天下午，佟叶终于回家了，此时距离她接到梅琳的电话已经好几个小时过去了。
回去时，大忙人梅琳还在家，见此佟叶微感诧异。
“原来你还在啊？”佟叶出言tiáo侃，“我以为这个时间，你已经飞到世界另一端的某个旅游景区去了呢。”
这不是单纯的tiáo侃，还带着露骨的讽刺。
梅琳冷着脸，不理会她的嘲讽，淡淡看她一眼：“跟我去书房一趟。”
她甚至一眼没有看跟来的沈南。
佟叶紧挨着沈南站着，道：“别，我有些腿软，恐怕走到书房去，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母女之间生疏成这样，这情分也算到头了。
梅琳不带情绪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她，良久，她妥协了。
她坐到沙发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她不慌不忙地品完茶，将茶杯“叮”地一声落在茶托上。
“你爸是因为沈家而死的。”她道，第一句就足够冲击。
如果佟叶是个热血小子，这会儿大概已经开始发疯了，但她不是。她足够冷静：“巧了，我刚刚从一位大前辈那里听说了这件事。”
梅琳微微一怔，但这一失态只维持了一秒：“对方怎么帮你洗脑的？”
佟叶稍微思索了一下，将李导的话复述了一遍，末了看向梅琳：“他有哪儿欺骗我吗？”
“没有。”很冷淡的两个字，从刚进门时还要冷淡。
“事实就是这样。”梅琳道。
但她承认事实的同时，眉峰也变得更为冷硬了，“错的是他的想法，他认为沈家没有错？”
“不，如果不是沈家抛出了希望，又彻底扼杀了希望，怎么会……”
她的xiōng膛急促地起伏起来，激动之下，她不得不停止谈话，以缓解过激的情绪。
佟叶眼里闪过一丝担忧，被她借着低头的动作掩饰过去了。
她舔了舔嘴chún，道：“口头承诺给爸爸投资的并不是沈家的人，不是？”
梅琳极为不赞同她的话：“那也是家犬！难道说要我放弃向主人追责，追着一条狗讨要说法吗？”
佟叶：“……”
她看得出，她的母亲已经钻进牛角尖里出不来了。
大概是因为她对父亲的印象太少，很难和她母亲感同身受，她真的不能理解，为什么一定得把父亲的意外死亡推到沈家身上。
她有些词穷，正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沈南开口了。
“其实是因为当初给出空头承诺的人已经病逝了吧。”他道。
因为那人已经去世了，失去丈夫的她的仇恨无处寄放，所以偏执地拉扯出一个替罪羊。
这是他的未尽之言。为了保留女友母亲的颜面，他没有说得太直白。
梅琳浑身一僵。
佟叶诧异：“死了？”
“嗯。”沈南解释，“我也稍稍了解了一下这件事。”
得知了这消息，佟叶也一下子明白过来了。她看向自己的母亲，后者捂着脸，细碎的笑声从指缝间泄露出来。
这种状态显然不正常。
佟叶皱紧了眉头：“……妈？”
梅琳移开手，露出一双眼盛满仇恨的眼，她嗤笑道：“这就是杀人犯的狡辩？”
“杀……”
疯了。
佟叶道：“妈妈，请别再这样。”
她一出声，梅琳便将仇恨的双眼对准了她：“还有你也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被杀父仇人迷惑还不自知，无耻！”
佟叶沉默。
梅琳接着道：“亏我之前还对你报以期待，认为你在知道实情后，能够站在我这一边！可你……”
“没错，我的确故意伪造了一出失踪，想把沈家拽入流言深渊里，可沈从智那个老家伙太狡猾，一开始就封锁住了消息，沈家一点没受到牵连。”
“我原本想现身，可在这时候，搞笑的事情出现了——沈从智那个那家伙的儿子竟然喜欢上了你！”
“可笑！”
“我原本就觉得你靠不住，所以没向你坦白，只是继续伪装失踪，想让你看在我失踪的份上，好好利用沈从智的儿子，可你……”
“可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靠不住，兀自沉醉在恋爱游戏里，对亡父，对失踪的母亲一点不关心！”
“我太失望了。”
梅琳说道这里便垂下了眼皮，不再说话。
她原本还想找佟叶回来，告知她实情，让她能够好好利用沈南这颗棋子，哪想……
“你走吧，我暂时不想看到你。”她疲惫地说道。
佟叶震惊过头，许久没有反应，直到听到她的“逐客”。
她机械似的站起来，却没能成功挪动已然僵硬的双腿。
她直挺挺地站着，双眼盯着那个窝在沙发里兀自沉浸在悲伤过去中的她的母亲，哑着声音问：“梅女士，我能冒昧地问你一个问题么？”
“您如此深爱您的丈夫，但……”她表情怪异，“您从来没有想过……匀出一丝爱给您……可以被您随便利用的女儿么？”
“啊，我的确太冒昧了。”
“……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