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多。
丁凡回到所里,听着右边所长办公室里正播放着广播新闻。
他站在门口,试探着想过去打个招呼,只听广播声被人调小了些,然后是宋密德汩汩喝水的声音。
他站在门口,整个人处于昏暗中,表情刚毅,似乎释放着一种玩的开心未尽的余兴。
“所长,明天的事,您看看还有什么交代的?如果您还有别的指示,我听领导的话就行了,另外我多买点东西回来,省得咱这一天……”
话虽没说下去,可意思已经很明确了,所里不起灶,吃饭都得去乡里,最好改善下。
宋密德目光在长条形的收音机上,听着声音小了,用手拍着机壳,小声嘀咕着“这南孚电池也不抗用啊,才两星期就不行了。”
看他这么投入,丁凡讪讪的笑了笑,慢慢的退了出去。
就在他一脚踏在门框上时,又站住了,心想:“你让我跟着领导去办事,总得交代些什么吧。”
他迟疑的转过头,恭恭敬敬的问:“所长,您还有什么交代的吗?”
时间,似乎停滞了十多秒,宋密德沉声说道:“别玩大了,跟着办事就行了,别让刘波总来找我。”
这话说的有些莫名其妙,关键是刘波二字说的平平淡淡,似乎还带着一丝鄙视。
可还让把事办好,丁凡有些发蒙,站在昏暗处,似乎感觉自己周围迷雾团团,没有一道清晰光亮,引导着自己向前走。
“到底什么意思呢?你到底想说什么啊?”丁凡转头看着窗外,外面树影晃动,天边淡淡的星光下,一片片乌云正随风飘动,让人感觉有些压抑。
“困了,困了,赶紧忙你的,我最看不上你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怂样,阚大队从来没这样。”宋密德继续喝着水,电池不足了,就把音量调到了最高,不耐烦的冲他挥挥手。
这天晚上,丁凡躺在床上,听着床边豆豆睡的发出了轻轻的鼾声,他还是睁大了眼睛,慢慢的想着。
警校生都知道到了基层单位工作难做,千头万绪,必须处理好各种关系,否则的话一言不慎就成了局外人,甚至是被踢出这个单位。
这个宋所长整天无精打采的,一会在政府受嘲讽,一会又有乡领导带着吃的喝的来看望,现在还让自己陪着领导进城,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秘密?
一个京城来的高材生,想这些问题太费脑子。
如果说真相就在他旁边,可世俗观念就像一张纸,把丁凡挡在里这边,无论怎么想都无法知道真实情况。
“民警就是执法办法,打击犯罪,其他的嘛,看你们怎么做了,干,干……”快要天明时,丁凡翻来覆去的,身下的床单弄的褶褶巴巴的,好几个地方拧成了麻花形状,才气呼呼的下了决心。
睡梦里,带着入睡前的焦虑,他梦到了警院里那个聋子。
聋子教员耳朵很背,和他说话必须走到跟前时,靠在他耳朵上大声喊才行。丁凡犯错误那几天,不能参加实弹打靶,每天给同学们打下手,搬运东西,有一次他把一把79微.冲装箱,准备送到库里时,被枪口上的准星刮破了手指,气的他轻轻的提着枪身咒骂起来。
聋子老爷子上去就踢了他几脚,然后把他带到自己的办公室训话。
进了那个四处挡着窗帘的小屋,灯光一开,看的他满眼惊奇:墙上挂着各种没有枪机的枪,步枪手枪冲锋枪,狙击枪,贝雷塔,还有几把老式机关枪。
“小子,什么事你别看简单了,枪是最有灵性的东西,你对它好,它对你好,战场上战壕里,那些士兵,为什么没完没了的擦枪,这是和枪对话,彼此交流,增强信心,我这耳朵是五十万发子弹震聋的,现在五公里内,只要有人开枪,马上就听的清清楚楚……”
丁凡马上给他倒上了满满的烈酒,陪着老头喝着,听他讲自己在自卫反击战场上枪枪毙敌的故事。
老头是大军区射击队转业到警院的,岁数大了,加上脾气古怪,每天就待在办公室里和枪说说话,研究研究最新款式的枪械。
从那时开始,丁凡知道什么人都有,往往高手隐藏在普通人里。
早上醒了时,他还在回忆着梦中跟着老教员学习独门射击技术的细节,不由的摸了下腰带,空荡荡的,才发现所里还没给自己配枪。
一大早起来,他溜达到政府食堂门口,准备等刘波。
他穿着干净的*,笑呵呵的和路人打招呼。
丁凡现在牛了,昨天收拾了马小荷,一下子名气暴涨,很多人都愿意和他主动说话。
二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跟前,捂着肚子,不停的擦着脸上的汗。
“大哥,有好吃的,快点,你再不去就没了。”二胖嘴里嚼着东西,一脸坏笑的催着。
他说马小荷一大早就生火做饭了,等着丁凡去吃呢。
“看看,当民警多好,帮人家找到丢失东西,咳咳,对了,胖子,你吃啥呢?”丁凡早就闻出来了,西南方邮局那飘着一股子浓浓的香味,自然也就不客气,溜达的往那边走去。
他才说了一半,才发现二胖正着急的咽东西呢。
“昨天晚上她找我了,打听你,我说你今天可能进城,她就一大早就忙乎上了,我说你们城里人吃饭不能太辣了,不能太咸了,我的先尝尝……”二胖用那种撒谎习惯了的表情,一脸认真的说着。
丁凡做了个要揍他的手势,手悬在半空,自己噗嗤笑了:“小兔崽子,这一点我特么的服你!撒谎从来不用打草稿,还能混吃混喝,走,看看去。”
“丁同志来了啊,我还没换衣服呢?”听着丁凡进来,旁边小门宿舍里的马小荷侧着脸,低着头,害羞的笑着,瞥了一眼自己洁白的围裙,还算干净,仍然不好意思的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