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中紧紧攥着书卷,一时间,以他为中心的尘土微微向四周散开,隐隐有风吹过。
龙蒙逊见状却笑道,“在下区区一个飞鹰卫,如何能揣测圣上和百官的心意,只是随口一问罢了,还望国师不要责怪。”
他说完,径直走了出去。满街都是残肢断臂,龙蒙逊起身掠向残破建筑,几回起落间,居然不见了踪影。
裴淮低头,兀自翻着手中书卷,当看见那几页残破的“朱阳卷”时,微微凝眉。
“蝉翼拓这是你做的”他问,又翻动了几下,“手艺不错,虽然是赝品,但文辞考究,玄之又玄,着实有几分妙趣。”
“所以…你就是为了这几本书…就要在这里大开杀戒”徐熙难以置信地问。
裴淮皱眉,“你觉得本座是这样的人”
他问完突然又有些意外,以往他说话办事从来不在意任何人的想法,为何今日要对这只见了两面的女子有此一问。
“难道不是”她又问。
裴淮哂然,将手中那策青帝录相星卷一并丢与她,“你当真以为这是所谓的摄政琅玡王所书的密文”
徐熙接过,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展开书卷,满眼都是杂乱无章的线条,偶有几个古体汉字夹杂其中,让人不知所云。
她心里正疑惑,翻着翻着,灵光乍动。
她猛地将那些书页拆开,只见几页靠在一起,竟然如拼图一样组成了一副山川地势图,用深浅不一的墨线勾勒着,周围标注的是极难看懂的文字。
徐熙不会看不懂,这不是一般的地图,上面不仅有道路山川河流,甚至还有河道深浅,山峰高度,甚至季节风向都有所标注。
地图拼凑出的位置正是他们此时所在的绥河,最下面的脚标正是建元城。换言之,这是份行军的地图,谁能拿到它,谁就能带着jūn_duì去国都。
“这是份行军地图……”徐熙把那几页泛黄书卷还给他。
裴淮轻笑,“还不至于太蠢。”
“可是……”她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你为什么要带兵杀这些人”
裴淮挑眉,“你觉得这个地方应该存在”
徐熙不语,她心里知道,这个如老鼠窝一样藏污纳垢的地方的确不应该存在。
所以这一切都联系得上了,那些绘图的人会托给不知情的商人以送货为名带到某个特定的地方,再由这条地下长街拍卖给敌国的买主。
所谓最后拍卖的宝物,都是有固定的接货人的,一旦有没眼头的人强行压价,八方楼的楼主就会请他去室内,然后把这人杀了。这也是为什么她进门看见少年杀了那个“楼主”的原因。
可怕,着实可怕。
裴淮一直注视着她的表情,直到徐熙再度抬起头时,那双眼里的情绪变了模样。
“你…有没有想过”
裴淮侧耳,以示自己在听。
“我是说…这里面的一部分人,如果这些人有活路,他们也许就不会做这种事了。”
裴淮哂笑,“没人不给他们活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暴利之下,多得是不惜贩卖原则铤而走险的人。他们的行径已属叛国,杀了,并不过分。”
“但还有些人不是……”
“难道本座还要将这些人都挑出来”
“……行了,”徐熙打断他,不想再多做争执,“道不同不相为谋,到此为止吧。”
她将那柄细刀插回鞘中,站在原地犹豫再三。
“不想要了便丢了吧,不必在此逡巡。”裴淮淡淡道。
“这刀挺好的,丢了很可惜。”
徐熙将刀重新插回后腰处,径直走了出去,迎面的白衣将军与她擦肩而过,她踏着满地残血狼藉,终于消失在两人眼前。
“国师不去追”他问。
裴淮皱眉,“本座为何要追”
“我倒是第一次见国师与人说这么多话,误以为是……”
“误以为是”
“……没什么。”白衣将军笑笑,只是笑容中掺杂了一点不为人知的落寞。
“今夜请卫朔将军的轻云军过来,实在是杀鸡焉用牛刀了,打搅了将军的美事,还望海涵。”
见裴淮与他说话如此客气,卫朔有些微讶,随后惨然一笑。
“哪来的什么美事啊,今日与国师一同铲除孽党,倒能称得上是美事一桩。”
裴淮微疑,“今日不是将军与顾家千金的良缘夜么”
“顾小姐么……”他喃喃道,“亲没结成,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