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几乎照亮半个夜空,徐熙默默伫立在此,周围所有的人都与她擦肩而过,所有人都与她毫不相干。
她忽然有些沮丧。
将要离开前,聂承徽突然骑马过来,将一个木匣恭敬地递给她,徐熙打开看,是一截古朴的玄铁刀鞘。
徐熙微微愣神,从袖中拿出那把凌空接住的细刀,两者一合,正是一副完整刀具。
“师尊说了,好刀须得配好主,这把刀以后便是你的了。”聂承徽一身白衣翩翩,难得笑得和善,“对了,姑娘方便透露姓名吗”
徐熙望了眼远处玄色道袍披身的背影,微微点头,“徐熙。”
“哪个西”
“就是…嗯…熙熙攘攘的熙。”
聂承徽听罢,哈哈大笑,“你这解释也忒不好了,熙意光明、和乐、吉祥,是个好字。”说完,他拱拱手,“我去向师尊复命了,徐熙姑娘,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她摸了摸刀匣,转身便一头扎进黑暗中。
自然没有看见,玄色道袍男子脸上让人捉摸不定的笑意。
眼见徐熙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中,裴淮敛了笑容。
“师尊怎么了”聂承徽见他表情不对,连忙问道。
“你与这人如何碰面的”
聂承徽便将一路往来如实向裴淮禀明,“师尊可是发现了什么异样”他问。
“异样”裴淮微哂,“这女子的存在不就是最大的异样每刀下去,刀刀见血封喉,如此利落灵巧的功夫这世上都怕是少有。”
聂承徽连忙拱手,“弟子糊涂,等下便派人去查看。”
“对了师尊,”将要策马离开时,他猛地想起从寒鸦上取下的密信,“这是千陵师弟传来的信件,还请师尊过目。”
裴淮接过,在看见上面歪歪扭扭的字后还是忍不住皱眉,然而在看完内容后,字迹都变成无关紧要的小事。
“厥人”
“只是听说罢了,师尊切莫忧心。”
裴淮不语,西越厥人一直以来便是北燕的大敌。当年先皇薨逝于班师回朝之时他是在附近的,若不是镜湖宫提前筹划得当,当今的殿下也登不了大宝。如今才安定了几年,那些西边的蛮子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他将信收于袖中,“司空翊那边如何”
“他嘛,”聂承徽的脸上一阵不屑,“不过是个怂包,连与师尊正面一战的勇气都没有,只敢指使魏秋崎过来做这等丢人现眼的事。”
“今日之事不见得是他指使的。”
聂承徽一惊,“师尊何以见得”
裴淮微哂,这话要是小弟子唐千陵问出来倒也罢了,聂承徽七岁随他入剑湖宫修习,如今少说也有十几载了,居然还问出这等问题。
这一声哂笑倒是让聂承徽恍然大悟,“司空翊虽然与师尊不和,却也不会自断国翼,若是给了外人可乘之机……原来如此”再联想到今日师尊遇刺一事,一切便顺理成章了,“那些厥人知道师尊会于今日遇刺,所以才在定江附近的官道上有所动作,看来朝中是有内鬼了。”
总算还不是太蠢,裴淮睨了他一眼,“剩下的事你可知道如何办了”
“请师尊放心,弟子自有分寸。”
目送师尊所在的车队渐行渐远,聂承徽正要离开,只见车撵上裴淮缓缓招手,他又马不停蹄地赶了过去。
“师尊可还有吩咐”他恭谨道。
“你若是有闲暇记得教千陵写写字。”
聂承徽:“……”
那夜以后,徐熙便趁乱出了建元城,一路向北走去,渴了喝清水,饿了吃点野果,偶尔运气好能捉上一些飞禽,也是一顿野味。
她和周围的生活融合得很好,如果不是偶尔午夜梦回会闪现出以前的场景,她几乎都要忘了自己还有那样地活过。当然,建元府的那一夜她也快忘了个干净。
渭水,居于北,然其周遭风景却丝毫不逊色于南方佳境。徐熙第一次踏进这片土地的时候刚巧下过一场秋雨,空气里都还有着微微的凉意,实在是舒服得很。
没多久,她就在附近一家店里找着了一条谋生的路,给当铺做账房。
以前接任务的时候她没少做账,为此还专门自学了一些统计方面的东西。现在来让她做这些东西简直杀鸡焉用牛刀,本来当铺老板因为她是个女子还颇有微词,没多久就折服在她堪称完美的技术面前,并给了她一个熊孩子带着,美其名曰账助。
又是一个天朗气清的日子,入了秋的太阳早失了以往的热切,光照在人身上却别有一番暖意。赵伢儿望着窗外的天气,在柜台上打了老大一个呵欠。
“你昨天没睡好”
徐熙嘴上说着,眼睛却一直盯着账本,她花了几天终于学会了毛笔字,现在做起账来愈发地得心应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