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朗眼尖的从没关的窗户看到这奇怪的一幕。
见孔瑾进来,孔瑾不慌不忙将毛球塞进锦囊,妥帖放好,才拱手道:“嘉飨来访,瑾有失远迎。”
罗朗忙回礼道:“是朗鲁莽,朗乃一介草民,先生有官职在身,朗怎能受先生礼。”
孔瑾笑道:“罗家世代公卿,瑾不过贫贱出身,当拜之。”
罗朗不就这么话题继续谈下去,他转移话题打趣道:“朗见先生刚才端详一毛球,可是夫人赠与?”
孔瑾摇头:“这乃是陛下赐予。”
罗朗:“……”皇帝赐给你个毛球干什么?!
罗朗突然想到民间传闻。
传闻道,陛下在重阳宴会上召来各地有名方士考验真假。假方士入了狱,虽假但有才的两人当了官,真有神异之处的两人则被收为己用并被告诫不可能用神异天赋。
考验真有神奇手段的两人的时候,陛下就是拿出一小毛球,问他们是何物。其中一人答神兽,另一人答白虎,陛下笑而不语,但确定两人的确有真本事。
罗朗听后,只当这是司俊传出来给皇帝制造舆论的荒唐言论之一。但孔瑾居然如此谨慎对待一小毛球,难道……
不,这也可能是孔瑾故意借此传说给他施压。
罗朗面带好奇:“这难道是陛下曾经考验方士的神兽毛?”
孔瑾却出乎罗朗意料的摇头,道:“陛下当日拿出的是白色毛球,但赐予我的乃是金色毛球。应当不是一物。或许这只是陛下狩猎虎皮上的毛?不过既然是陛下赐予,瑾当小心保管。这毛球并无神异之处,让嘉飨失望了。”
罗朗本来以为这是假的神兽毛,但孔瑾这么一说,他反而不信了。
如果这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东西,皇帝赐给你干什么?你又为何用敬畏的眼神看一个毛球?当我是瞎的吗?
但显然孔瑾并不准备再提此事。他岔过话题,开始跟罗朗谈论益州繁荣,和荆州变化。
他将益州与他地不同之处一一道来,听得罗朗终于暂时将毛球的事搁置一边,陷入沉思。
司俊治下益州繁荣,他早已得知。益州一些行为,他也派人打探过。只是他们都认为司俊太过狂妄或冒险,这些沽名钓誉之事,迟早会拖垮他。
钱粮用一分少一分,你给本来可以白干活的老百姓钱粮,那益州钱粮就少了许多,不可能全部用于jūn_duì上。那jūn_duì建设哪来的钱粮?
据说jūn_duì待遇也十分好,司俊哪来的钱粮?他们一直不得其解。
后来皇帝陛下的事“暴露”后,他们虽(表面上)不信皇帝陛下有神异之处,实际上在心中叹息,司俊如此财大气粗,原来是得了皇帝全力支持。
汉室虽然颓微衰败,但财力果然仍旧不可小视。
只是在孔瑾口中,却不是这么一回事。
益州前期如何孔瑾不得而知,可能有皇帝陛下的支持吧。然而现在,益州收来的税,就多得用不完。
那粮仓中的新粮压陈粮,吃都吃不完;以当税收取的布匹都快腐烂,被拿出来充作了劳役和难民的奖励。
孔瑾原本也以为体恤百姓的措施,给益州带来极大负担。
后来他惊讶的发现,居然恰恰相反。
这些人不需要人督促,却一个人能干好几个人的活,就为了得更多的布匹和粮食。
于是原本只能用作一处的役夫,现在能用作好几处。这些人创造的价值,比付出的多了不知道多少。
难民也是如此。
他们在进入益州之后,很快就融入了益州民众,不但没有给益州社会造成例如秩序混乱犯罪增加等损失,还创造了极大价值。
关键是,这些人明明如此卖力,还对皇帝和州牧感恩戴德,认为比那些白给粥的州郡世族,皇帝和州牧这才是真的大圣人。
能长途跋涉到益州的人都有脑子,他们能看出来,比起吃了这顿不知道还有没下顿的白喝的粥,益州这样才是给他们能一直活下去的保证。
在其他地方喝了粥,他们也知道留下来还是会饿死。只不过是早死和晚死。生活照旧没有希望。
到了益州,看着他们出多少力有多少钱粮,如何能获得户籍,怎样能得到田地,他们知道,不需要再颠沛流离,可以安顿下来了。
罗朗不是蠢人,相反,他十分聪明。很快,他就理解了孔瑾话中益州措施的好处。
“然而,其他地方不敢这样做。”罗朗不由苦笑,“他们不敢保证自己的钱粮够用,不敢保证这些人能拿出比付出更多的回报,更不敢承诺给他们田地。”
现在割据的都是各地豪族,田地本就在他们手中。就算他们得了能在荒地种植的粮食,也只会让人开垦荒地然后收为自己的财产,怎么会便宜旁人?
而司俊不一样,他是外来者,他还有皇帝这个靠山,豪族不会因为原本不属于自己的地,和他争执。
而且,他还有皇帝这个靠山。皇帝神通广大,让他无所顾忌。
罗朗突然有些羡慕司俊了。如果当时皇帝选择的是自己,他觉得,他也能早早干出一番事业。
只是,他也知道,司俊虽有家族等于没有,皇帝才会选择司俊。而自己身后有罗家,皇帝绝对不会对自己交付全部信任。
这样一想,他似乎就更羡慕司俊了。
第53章
罗朗心中的羡慕只出现了一瞬就被他压了下来, 重新变回了那个冷静自若又野心勃勃的罗朗。
实际上他自己也知道, 他的野心并不是来自于他自己。
他祖父曾为大汉太尉, 对大汉忠心耿耿。他自幼受祖父教导,其实心中还是认可汉室。
在他更年幼的时候,他也曾一边读书,一边畅想着,若有一明君, 他定成就一番君臣佳话, 弥补祖父虽身居高位,却无主可忠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