耆夜王府的侍卫长陶湛其时正在南城门守着,低头一看,那女子浑身是血,糊住了五官,面颊一侧少一只耳朵。他立时脸sè一han,将草席掩上。
朱紫庾一死,往昔铁板一块的官员们立刻崩了盘,党同伐异,暗流涌动。
十月十七,皇帝在朝上大发雷霆,满朝文武噤若han蝉。摄政王姗姗来迟,慢悠悠地“有本上奏”,把那写满了结党人名讳的文书捅进了皇帝怀里。
接下去的一个月,天气迅速冷了,几场大雪压透了长京,一件结党大案被连根拔起。
李主簿按律当斩,恰逢岭南水灾,生民流离失所,皇帝开恩求福,将李主簿流放了事。出城当日,摄政王亲自送行,送李主簿一壶酒,以慰千里风尘。
酒翁只有巴掌大,淡青颜sè,装的是一壶甜淡的米酒。
裴琅坐在马背上,望了望淡白的天sè,笑道:“李主簿,酒不好么?”
李主簿道:“王爷赐的,自然是好。”
裴琅笑着摸出马鞭,转身欲走,“许是贵人多忘事,这还是秋天时李主簿送到本王府上的。本王当是宝贝,不忍夺爱,原物奉还。”
李主簿脸sè变了一变,突然跪倒,磕头如捣蒜。
裴琅理也不理,拨马挥鞭回城。
正是早朝时辰,金銮殿上皇帝的脸sè并不好,人人都知道是因为什么朱添慢是结党牵头的,按律当诛九族,而他偏偏是皇帝最倚重的师傅。
摄政王在御座旁坐了,冷眼扫了一眼阶下官员。有几个看着皇帝脸sè要替朱添慢求情的,霎时将话噎了回去。
裴昭这日当真是带着怒气下朝的,快步进了成宜宫,宫人迎上去解大氅,他径直脱下来一甩。
连青瞬都看出了不对头,正待要问,忙闭了嘴,因为他身后还有旁人,是裴琅慢吞吞地走了进来,见她便笑,“小青瞬,本王吃面。陛下呢?”
裴昭道:“面。”
佳期刚起来,握着手炉坐在桌旁,迷迷瞪瞪的样子,还未睡够,也被吓醒了叔侄两人有好长一阵子不曾这样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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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昭不多话,吩咐人去备马备弓,自低头吃面,对佳期道:“母后,儿臣稍后出去一趟,一两个时辰便回来。”
裴琅翘着腿,慢条斯理道:“大理寺来回一趟可不止一两个时辰,一来一回,天可要黑了。”
佳期听出话风不对朱添慢就羁押在大理寺。她没敢接话,裴昭却笑了笑,“皇叔马快,那便劳动皇叔跑一趟。”
“做什么?”
“不做什么。朕不过想看一看朱师傅罢了,皇叔以为朕要做什么?”
裴琅不以为意,“本王自然以为陛下要劫狱,还能以为什么?”
裴昭慢慢道:“那大理寺,是朕的大理寺。结党,冒犯的是朕。朱师傅,是朕的子民。断案行刑,全应是朕的旨意。”
裴琅吃光了面,又要了茶,抬眼瞟了年轻人一眼,“是么?本王还当大理寺是长京百姓开的清水衙门,不然怎么朱师傅昨夜就被拉走了,陛下至今还不知道?”
佳期心里一冷,眼看着裴昭攥着筷子的骨节用力得发白。他偏过脸,沉声道:“邵兴平。”
这事皇帝竟然全不知情。邵兴平吓得面无人sè,小声道:“奴才这就去问,陛下稍等片刻。”
裴昭淡淡道:“朕要等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