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手紧紧攥着,恨不能将五指楔进掌心似的,不易察觉地微微打着抖。
陶湛跟了裴琅多年,知道他平时八风不动的一个人,在小太后的事上却往往反常,还以为是他这次竟然对佳期动了手,心下一沉,赶忙快步走来,直杵着挡在裴琅身前,低声道:“王爷。”
裴琅这次虽然冤枉,但也满不在乎,捏了捏手骨,笑道:“怕什么?本王还不至于在昭阳宫外头杀太后。”
佳期也冷笑了一声,裴琅全当没听见,信手从她袖中摸出一方帕子来,随便按住了虎口上的血牙印,然后将沾了血的脏帕子往袖中一揣,“今后别走这条路。”
说完,也不等她答话,他抬步便向昭阳宫走去,还哼着小曲。
那tiáo子起先还是一支《紫云回》,没几声便离题万里,不知拐到哪里去了。
预告:
皇家大流氓拦路秀兵器,ló lì兵油子我爸是李刚
银枪
那tiáo子有些熟悉,佳期愣愣听了一会,青瞬小声道:“土匪。路是他开的么?”
裴昭遣人来叮嘱过天凉,所以成宜宫里已烧起了炭,烧得哔啵作响。青瞬燃了香,佳期吸了一鼻子东阁香,把脸埋在锦被里,很快就睡了过去。
青瞬说裴琅是“此路是我开”的土匪,其实倒有几分道理。昭阳宫是皇帝寝宫,从前平帝多疑,这四周全是警戒的金吾卫,巷子全不准人通行,命妇们要到昶明宫去给执掌后宫的郑皇贵妃请安,得绕好大的一个圈子。
那是平帝三十九年,佳期的头发才刚能扎起来,春风正浓时,帘摇惊燕飞,她头一次跟着小姑姑顾量宁进宫。
顾佳期本就顽皮,又刚从军营被接回长京城,正是个土丫头,看着宫里的绣金灯笼、水岸菡萏、淡绿水雾般的杨柳枝条、宫女们踏着落花的裙裾,全都新鲜极了,一会要抬头,一会要低头,摇头晃脑的,一不留神,头上的珠钏掉了一地,“哎呀。”
顾量宁跟妯娌谈得正起劲,拍拍她的头,叫她把东西捡起来再赶上去,“昶明宫在顶东边,我在大路上等你,”她指了个方向,嘱咐道:“走大路,记住了?”
佳期不捡还好,一捡就更不得了,因为太液池边的地上躺着几条小红鲤鱼,大概乱跳到了岸上,正在徒劳挣扎,鱼鳃翕动,十分可怜。
她兜着裙子将鱼捡起来丢回水里去,又连忙跑着去追顾量宁。
方向她记得,又觉得左右宫里没有坏人,于是也不管是大路还是小路了,提着裙子一路狂奔,一转弯进了一条小巷。随即,眼前han光一闪,一柄红缨枪斜着挡在了眼前。
她险些撞到枪柄上,连忙停脚,抬头看去,就看见了侧坐在墙头的少年。
她那时还不认识裴琅,裴琅也还没封耆夜王,成日与金吾卫的一群中郎将chā科打诨地游荡,在宫里上房揭瓦。佳期只听到他哼着莫名好听的曲子,看见象征着守卫皇城的锦袍玉带在逆光中闪着晦暝的亮sè,那是金线绣成的扶桑菡萏和朱雀青龙纹样。
五花八门的佩刀佩剑和银枪似乎都是战利品,被他卡在墙头当了靠背,他笑吟吟地冲佳期点了点下巴,“喂,此路不通。”
佳期不知道一墙之隔就是昭阳宫,于是全没想到警戒这一层,于是猜度眼前是个混进了金吾卫的地痞流氓,一皱眉头,“凭什么?”
俊秀英气的流氓嬉皮笑脸地点点头,好像她是个毛孩子似的,信口开河道:“就凭此路是我开呗。”
这土匪口风坐实了流氓身份,佳期毫不犹豫地抬脚一铲,正踢在红缨枪头上。这一招是她惯用的,熟稔已极,那红缨枪被一脚铲开,径直飞起,她拍了拍裙子,昂首向前走去。
身后有轻轻一声,是那人跳下了墙头,跟着她走了过来。